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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轻人在这里开心吗,基思?”
“他们看上去难道不开心吗,洛伊斯?”
“我想他们应该开心的,可是那些年轻人,我们刚才碰到的那两个……他们怎样……他们是否……”
“他们是否签约了?”他笑道。“没有,不过他们下个月就要签了。”
“永久性的?”
“是的……除非他们的身体或精神崩溃。当然像我们这样严格的纪律有许多人会中途退出的。”
“可是那些小伙子。他们会放弃外界的大好机会吗……就像你那样?”
他点点头。
“有些人会的。”
“可是,基思,他们并不明白自己在干什么。他们对那些他们将失去的经验根本一无所知。”
“是的,我想是的。”
“这看来不公平。首先,生活使他们觉得有些恐惧。他们都是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就来到这里了吗?”
“不是,他们中有些人很见过一些世面,曾经也有过相当狂野的生活……比如说,里根。”
“我认为那种人比较好,”她沉思地说,“那种见识过生活的人。”
“不对,”基思热切地说,“我不认为见过世面会教给人们与人交流的经验。我认识的一些最见多识广的人却是绝对的固步自封。那些改头换面的新教徒是些以思路偏狭而恶名远扬的人。你不这么认为吗,洛伊斯?”
她点点头,还在沉思,他继续说道:
“我是这么看的,当一个弱者走向另一个弱者,他们寻求的并不是帮助,而是一种共同的罪恶感,洛伊斯。在你出生后,母亲开始出现神经衰弱,她常常跑到某个康斯托克夫人那里与她一同哭泣。主啊,那常常令我颤抖。她说那使她得到了安慰,可怜的老母亲。不,我一点也不认为为了帮助别人你就必须暴露自己的弱点。真正的帮助来自于一个你所尊敬的比你更为坚强的人。他们的同情要来得强烈得多,因为它是无私的。”
“可是人们需要人性的关怀,”洛伊斯反对道。“他们想要感受别人的彷徨无助。”
“洛伊斯,在他们的内心,他们想感觉的是别人的软弱。那就是他们所谓的人性。
“在这个古老的修道院里,洛伊斯,”他微笑着继续说道,“他们首先想做的是使我们自觉自愿地交出我们的自我怜悯与骄傲。他们让我们去擦地板……诸如此类的事情。好像是这么个意思,通过失去生活来拯救生活。你看,我们似乎这么认为,一个人身上人性的东西越少,就是你所谓的人性,他就越能成为一个优秀的人性的仆人。我们还把这条原则贯彻到死。当我们中有人去世时,他的家人甚至得不到遗体。他就被埋在这里,与成千上万的人一起被埋在一个普普通通的木十字架下面。”
他的音调突然变了,他看着她,灰色的眼睛里有了明亮的光芒。
“可是在一个人的心里总会有些往事令他无法忘怀啊……其中之一就是我实在太喜欢我的小妹妹了。”
在突如其来的冲动中她跪在了他的身旁,向他俯过身去,吻了他的前额。
“你是残酷的,基思,”她说,“为此我爱你……你也是温柔的。”
<h3>三</h3>
回到会客室,洛伊斯又遇见六七个与基思特别要好的朋友。其中有个年轻人叫贾维斯,皮肤很白,长得很精致,她知道他一定是家乡那个年老的贾维斯太太的孙子,她在心里对这个苦行僧和他那一对放纵的舅舅做了番比较。
还有个刀疤脸的里根,他总是用刺人的专注目光跟随着她,而他看着基思的眼神又往往接近于崇拜。她明白了基思那句“与人吵架时在你身边的一个好人”的含义。
他是传教士类型的人——她模糊地想到——在中国或其他地方。
“我希望基思的妹妹能向我们展示一下什么叫希米舞,”一个青年人咧开大嘴笑着说道。
洛伊斯笑起来。
“我担心院长大人会叫我去大门口跳希米舞。而且,对跳舞我一点都不内行。”
“我相信这种舞蹈对杰米的灵魂也没多大好处,”基思严肃地说。“他喜欢琢磨像希米舞这类的东西。现在正开始流行……玛嬉喜舞[4],对吗,杰米?……在他刚进修道院的时候,这种事情折磨了他整整一年。你没看到他那时削土豆皮的样子,伸着手臂抱住铅桶,脚上跳着反宗教的舞步。”
大家都笑起来,洛伊斯也加入其中。
“一位来这里望弥撒的老太太给了基思这个冰淇淋,”贾维斯在笑声的掩护下低声说道,“因为她听说你来了。这真太好了,是吧?”
洛伊斯眼睛里已是泪珠滚滚。
<h3>四</h3>
接下来半小时的礼拜仪式突然使一切都走了样。洛伊斯已经有好多年没参加过祝福礼了,首先她被中心有个白点闪亮的圣体匣震惊,空气里有浓厚沉重的熏香味,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窗照着头顶上的圣弗朗西斯·泽维尔[5],温暖的红光停留在站在她前面的牧师的长袍上,然而当她听见第一句“哦,救赎之牺牲[6]”时,她的灵魂突然感觉到无比沉重。基思在她右边,年轻的贾维斯在她左边,她用不安的目光偷偷地注视着他们俩。
我这是怎么啦?她烦躁地想到。
她又看了看他们。在他们的身影中是否有某种她以前没有注意到的冷酷——苍白的嘴巴、异常凝固的眼神?她微微地颤抖,他们看上去就像死人。
她觉得她的灵魂突然撤离了基思。这是她的哥哥——这个,这个不自然的人。她意识到自己差点要笑出来了。
“我是怎么回事呀?”
她揉了下眼睛,沉重感在加剧。熏香味使她头晕,唱诗班里一个男高音零乱而刺耳的音调如嘶鸣的石笔在她耳边摩擦。她觉得坐立不安,抬起手来撩了一下前额上的头发,发觉已经湿了。
“这里真热,真热得见鬼。”
她再次压制住想笑的欲望,接着她心头的沉重忽然转变为冰冷的恐惧……那是因为圣坛上的蜡烛。它完全错了——错了。为什么没人看出来呢?蜡烛里有什么东西。有什么东西从蜡烛里冒出来,在它上面形成了形状。
她努力压制住她那加剧的恐慌,告诉自己那不过是蜡烛芯罢了。如果烛芯不是笔直的,那就是蜡烛造成的效果——可那不是蜡烛的效果!一种力量以非常的速度在她内心集聚,一种巨大的、同化的力量,它来自每一种感觉,来自她头脑里的每一个角落。当这种力量从她内心里汹涌而来,她感觉到一种可怕的、极度的反感。她把手臂缩了进来,尽量远离基思和贾维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