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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广道：“父皇心忧天下，爱民如子，厌憎贪腐，藐视权贵，痛恨奢靡。”
牛弘道：“圣上所急之事是何事？”
杨广道：“父皇欲成古今一帝，把开疆拓土、刷新吏治、兴修水利、改革兵制等作为急务。”
牛弘道：“圣上所好之事是何事？”
杨广道：“父皇……父皇效仿尧舜，不好声色犬马，不爱珍器重宝，衣食住行极为俭朴，似无所好。”
牛弘笑道：“无所爱好，就是最大的爱好。不好色，不爱宝，喜俭朴，不是另一种所好么？而你们兄弟五人如何？”
杨广一愣神，皱眉道：“太子东宫，金砖铺地，宝石贴墙，锦衣玉食，出入威仪，恐怕一千年来无一太子如此奢靡；三弟在扬州，大兴土木，坐地放贷，美女如云，几可与太子争艳；四弟在成都，奢靡骄纵，妄行不法，下人竟敢当街殴打官吏，且令人在属地开采白银、黄金据为已有；五弟年纪还小，但以‘小孟尝’自居，日夜在王府大摆筵席，俸禄花光就找民部索要……”
话未说完，牛弘打断他：“晋王自己如何？”
杨广有些讷讷：“学生……学生还算节约，不养士，不放贷，不选美……”
牛弘冷笑：“晋王府原本按亲王规制建造，你以为比东宫差了许多，暗令宇文恺重绘图纸，四面加盖房舍，规制已与东宫等同；在晋阳任上，大量征集民夫，命北方二十余州缴纳除赋税之外的财货、征用民夫，说是为圣上修建晋阳行宫；密令宇文述在长安县私养江南美女三百余人，意图贿赂拉拢朝中大臣、在外将领、州府要员。”
杨广大骇，颤声道：“你……恩师如何得知？”
牛弘道：“要得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此事圣上目前不知，只有少数几人知道。自然，你可以派人杀我灭口。”
杨广再也顾不上亲王之尊，拜伏在地：“学生杀谁，也不敢丧尽天良弑师！求恩师指条明路，学生当如何区处？”
牛弘道：“知过能改，善莫大焉。这就是你要走的第三步：拆除晋王府违制建造的房屋，撤走所有名贵器物、字画、珠玉，改丝绸为粗布；地板改成土砖，墙壁只涂白灰，桌榻皆用凡木，多置书架，琴弦断绝，让其自染尘埃；平日素衣汤食，将省出来的钱财成笔捐赠鳏寡孤独，设立义学收留阵亡将士遗孤入学，尽力减少府中兵卫劳役；放走三百余江南美女，停建晋阳行宫，让晋王妃出城参与农妇劳作，子嗣布衣免冠勤学；不纳妾，不结党，不征役，不娱乐，就任江南后将每年第一束成稻快马送京献给圣上；多荐有识之士为官，治下禁绝歌舞，训习精兵，劝课农桑，惩治贪腐。做到这些，就能赢得朝野尊崇，第三步就算走稳了。”
杨广呆了半晌，道：“学生已全部记住。然而做到这些，是否能让父皇改立？”
牛弘道：“也还不能。”
杨广愤然道：“让我做一个清修的和尚，放弃物欲，夹着尾巴做人，原也不难。但若如此清苦仍不能让父皇改立，我所受之苦又有何益？”
牛弘道：“《战国策》云：‘行百里者半九十’。前三步走稳，就是九十。然而这最后十步，着落在两个人身上。”
杨广大喜：“哪两个人？学生定当好生对待。”
牛弘道：“第一位，正是晋王母亲、当今皇后。皇后生五子，都是心头肉。然而皇后笃信佛教，近年来身体欠佳，你们几个包括太子，全都在忙自己私事，无人真正关心娘亲。你可选一得力女侍，入宫侍候皇后，你再厚赏女侍家人，明言其代你行孝，陪皇后诵经抄经，晋王妃也要时常入宫请安。如此一来，你们五兄弟中，只有你是真孝，皇后定然会偏向你，在圣上那里说你好话。这算第四步。”
杨广坐不住，又起身道：“还请恩师指点第五步。”
李靖听到这里，心想杨广其人急不可耐，得寸进尺，心中说不出的厌恶。
牛弘却半晌没吱声，饮了两口茶，才缓缓说道：“晋王可知，京师有一奇人，名叫来和？”
杨广思忖半晌，摇道：“学生不知。此人姓来，莫非与来护儿有关？”
牛弘道：“晋王机敏。这来和年近八十，几乎不见宾客，当今朝野几乎无人知晓此人。来和确与来护儿有关，祖上均出自南阳新野来氏。后来，来和祖父迁居长安，来护儿曾祖徙居广陵，算起来，来和是来护儿叔辈，但两家早已没有往来。”
杨广道：“来将军对我极为忠心，凡绝密之事，均交由他办理，从无差池。若这来和极为重要，我可让来护儿上门相认。”
牛弘摇头道：“若是如此，必然引起来和警觉，显得刻意。此人年已暮齿，再也无意功名，唯对祖先感念，每年清明必回新野祭祖。若你明年派来护儿到新野祭祖，则以‘偶遇同宗’结识，事情就好办了。”
杨广道：“如此大费周章，此人究竟何方神圣？”
牛弘道：“当年，宇文护拥立宇文觉建立北周，就任大冢宰，即是此人之谋。来和得异人传授，精于相术。当今圣上还是长安功曹时，曾遇来和，来和注目良久，称圣上‘贵不可言’。圣上追出门去，来和低语说圣上‘眼如曙星，无所不照，当王有天下’，于是圣上遂有王天下之志。后来圣上进爵隋公，北周皇帝疑隋公非人臣，问来和，来和诡报说：‘隋公是节臣，更无异相’。及至圣上位在九五，封来和为洹水县子，赐第养老，密令不得上朝，亦不得交结官府。”
杨广倒吸了一口凉气：“怪不得不知此人，原来是父皇深藏以备顾问。”
牛弘道：“这便是臣为晋王指画的第五步。以来护儿交结来和，看有无所需，私下满足，不可现身到府。来和年迈，现已行走不便，恐怕活不了几年。在来和去世之前，圣上必问及天下传承，届时来和一言可定。”
李靖在后堂听了，背脊凉。万里江山，亿兆生灵，皇帝居然能听信相师之言更易皇储，当真是天下骇闻！
此时已是半夜，屋外大雪更猛。杨广既得奇谋，拜谢而出。牛弘开门道：“今夜之事，天地你我四知，盼晋王好自为之。以后朝堂相见，当行君臣之礼，且莫再过府来往。”
杨广走出门外，在雪地里返身，恭敬地磕了三个响头，起身走出牛府。
牛弘道：“《战国策》云：‘行百里者半九十’。前三步走稳，就是九十。然而这最后十步，着落在两个人身上。”
杨广大喜：“哪两个人？学生定当好生对待。”
牛弘道：“第一位，正是晋王母亲、当今皇后。皇后生五子，都是心头肉。然而皇后笃信佛教，近年来身体欠佳，你们几个包括太子，全都在忙自己私事，无人真正关心娘亲。你可选一得力女侍，入宫侍候皇后，你再厚赏女侍家人，明言其代你行孝，陪皇后诵经抄经，晋王妃也要时常入宫请安。如此一来，你们五兄弟中，只有你是真孝，皇后定然会偏向你，在圣上那里说你好话。这算第四步。”
杨广坐不住，又起身道：“还请恩师指点第五步。”
李靖听到这里，心想杨广其人急不可耐，得寸进尺，心中说不出的厌恶。
牛弘却半晌没吱声，饮了两口茶，才缓缓说道：“晋王可知，京师有一奇人，名叫来和？”
杨广思忖半晌，摇道：“学生不知。此人姓来，莫非与来护儿有关？”
牛弘道：“晋王机敏。这来和年近八十，几乎不见宾客，当今朝野几乎无人知晓此人。来和确与来护儿有关，祖上均出自南阳新野来氏。后来，来和祖父迁居长安，来护儿曾祖徙居广陵，算起来，来和是来护儿叔辈，但两家早已没有往来。”
杨广道：“来将军对我极为忠心，凡绝密之事，均交由他办理，从无差池。若这来和极为重要，我可让来护儿上门相认。”
牛弘摇头道：“若是如此，必然引起来和警觉，显得刻意。此人年已暮齿，再也无意功名，唯对祖先感念，每年清明必回新野祭祖。若你明年派来护儿到新野祭祖，则以‘偶遇同宗’结识，事情就好办了。”
杨广道：“如此大费周章，此人究竟何方神圣？”
牛弘道：“当年，宇文护拥立宇文觉建立北周，就任大冢宰，即是此人之谋。来和得异人传授，精于相术。当今圣上还是长安功曹时，曾遇来和，来和注目良久，称圣上‘贵不可言’。圣上追出门去，来和低语说圣上‘眼如曙星，无所不照，当王有天下’，于是圣上遂有王天下之志。后来圣上进爵隋公，北周皇帝疑隋公非人臣，问来和，来和诡报说：‘隋公是节臣，更无异相’。及至圣上位在九五，封来和为洹水县子，赐第养老，密令不得上朝，亦不得交结官府。”
杨广倒吸了一口凉气：“怪不得不知此人，原来是父皇深藏以备顾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