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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时廊前
郑源还记得那个夏末，穿上新校服准备前往市立复兴高级中学的第一天。
暑热尚未消退，空气里蠕动着让人难耐的黏腻，誓要堵塞每一处毛孔。用力抹过肌肤表面，想要带走的湿濡趁势攻占手心，讥笑着不自量力的摆脱，如此的可笑。
知了无知无畏的尖叫着，地下蛰伏几年甚至十几年，换来青天白日下的几个月。卵已产下，繁衍任务完成，总是要竭力挥霍最后的时光。
就是不知，最后引来的是螳螂，还是小雀。
那天，公车上挤满了前去报到的新生，叽叽喳喳吵闹声盖过了公车播报站名，有人嚷着被踩了脚，有人苦哈哈起太早。郑源背着双肩包，勉强扒拉住座椅上方悬挂的拉环。
窗边闪过的一簇簇杜鹃花期渐过，原本娇俏了几月，春来夏至迎风承露，于枝间肆意绽放。如今花瓣黄衰败，只剩绿色枝叶笑得乱颤，等着最后一瓣落下。
樟树经过城市多年裁剪，失去了横向展的可能，只能尽力向上生长着，树冠怯怯的探出枝丫，小心翼翼的覆盖道路两边。不需要遮天，不能够随心，城市里的绿植，只认可被驯化的模样。
netd黄家驹的声音唱着，“几多天真的理想，几多找到是颓丧，沉默去迎失望，几多心中创伤，只有淡忘....”
争吵声越来越大，郑源听不清黄家驹的声音，只能摘下耳塞，不耐看向前方。
原本人挤人的车上，自动空出一段，旁边的人一边唯恐惹火上身往外挤，一边低头侧脸看热闹。郑源刚好位于人圈边缘，所以被动看了一场好戏。
圈里，两拨人相向而立。
面对她的，是三四个男生，身上的校服上别着的校徽郑源一看便知道，是医护管理专科学校的学生。两个学校在一条线上，所以公车上遇到这个学校的学生不奇怪。
背对她的，齐耳短，个子小小的，大约比郑源矮了半个头，身着和郑源同款一式校服。此刻的她，双肩包护在胸前，像一只护仔的母鸡，只是气势太弱。面对个头比她高的，女生声音糯糯的，“你们就是故意挤我的。”
那几个男生互看一眼，满脸痘印的男生贱兮兮笑道，“谁故意了，车上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挤你。难道你长得好看点？”
小个子女生很明显不是对手，只是反复说道，“你就是故意的。”
两对人就这么车轱辘话倒来倒去。
为男生伸手一挡，对旁边男的痘印男生说道，“差不多行了”
这些人，一看就是平日里无所事事，偶尔揩个油，逗逗女孩，逞逞口舌。要说大坏蛋也不至于，干大事的人不会大清晨眼巴巴赶公车去学校，都是骑着机车载着马子，满街瞎逛呢。
郑源无奈，吵架也是要看气势的好吗，就这样弱鸡，难怪那几个男生拣她下手呢。长手一拉，拎住女生衣领，像拎小鸡崽般护在身后，郑源大声道，“就是长得好看，怎么的？”长腿一跨，站在刚刚小个子女生站的位置，正面硬钢。
为男生没想到有人出头，还是个女生，望向郑源。这个时候，郑源的身高优势显现出来了，身高17o的她，在一群育中的男生也不落下乘。看着周围看热闹的人，男生也知道审时度势，本来朋友就是故意逗弄一下，没真想怎么着，嘟囔道，“长得好看就好看呗。”
正好公车到站，后门打开，几个人灰溜溜待要离开。岂料郑源一抬脚，挡在车门前，“道歉！”
“你不要太过分哦”，为那男生没想到今天碰上硬角色，强按下心中怒气。
“道歉”，郑源仍是那两个字。
此时公车上，有人开始抱怨，“赶紧的吧”，“要迟到了”
那男生也知道自己今天是讨不了好，嘴里挤出“对不起”，带着几个落荒而逃。
前方的司机也知道车内生的情况，从后视镜里看到几个男生下车后，“啪”地关上车门，一溜烟跑了。
车上又恢复了原状，所有人装作好像什么事都没有生过，余光里不停瞄着刚才出头的高个子女生。只见她好像什么也没生过一般，淡然的塞上耳塞，继续听歌。
两歌听完，刚好到站。车上哗啦下来一群复兴中学的学生，车上顿时空了一半。
郑源随着人流往学校方向走去，右肩有人拍了一下，郑源望去，只见刚才公车上的短女生跟在身侧。
“什么事？”郑源脚下不停。
“那个，”女生红着脸，“刚才谢谢你哦”
“没事，”郑源不以为意，摆摆手，继续往前走。
郑源腿长，跨几步短女生就落下一大截，她忙不迭小跑跟上，开始搭话道，“你也是复兴的学生哦？我也是哦，你是新生吗？”“我叫顾语，你叫什么？”
郑源放慢脚步，拿下耳塞，关上cd。“郑源，新生。”
“哦，哦”短女生继续搭话，“你是几班？”
“还不知道，”郑源停下脚步，站在一群人后面，“不过马上就知道了。”
公告栏前挤满了人，身着复兴校服的新生盯着学校公布的分班公告，有人雀跃，有的丧气，七嘴八舌一片喧哗。
郑源个子高，隔着人群，快寻找自己的名字，七班，郑源。
余光瞥见旁边的女生挤不进去，跳着脚想要看清名字的样子。郑源笑了，顾语是吧。借着身高优势，郑源很快找到名单上她的名字。
“走吧”，郑源转身待要离开。
“你先走吧，我还没看到名单呢。”女生继续努力踮脚，蹦起来的头还是盖不过前方攒动的后脑勺。
郑源拎上她背后的衣领，“咱俩一个班。”
“真的吗？太好了”顾语雀跃，忙跟着郑源步伐，一路叽叽喳喳，“你说，咱们班上的同学好不好相处啊？班主任不知道凶不凶？咱们学校的社团听说有很多好玩的，你准备报哪一个？”
这是郑源和顾语相识的第一天，记忆里的她，永远是那个有点怂却想学着坚强、有点话痨却充满热情的孩子。
是的，她永远是个孩子，天真、勇敢、热情、单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