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起起伏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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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家梁只是想趁着渲图的功夫，简单打个盹。他感觉身体发烫，喘不过气，胸腔突突直响。他觉得自已需要停一下了。他仰躺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

他感觉前一秒眼前眼前还是办公室白晃晃的灯光，下一秒瞬间就进入了一片黑暗。这黑暗似乎是有着无尽的深度，而自已的身体在这个黑暗中不断下坠。这黑暗似乎也不是完全黑的，而是有着缕缕变幻的丝线，向着无尽深处的奇点波动。

“原来这就是五彩斑斓的黑啊”黄家梁的脑子里浮现出这个念头。

他已经感觉不到自已的身体，只觉得意识在不断下沉，但似乎又带着眼镜，因为可以左右回头乱看；也带着耳朵，有着嗡嗡嗡的轻微噪音，就像穿越隧道时的声音。

突然，他看到黑暗坠道的四周闪起了电光，蓝白色的电光是如此耀眼，瞬间席卷了黑暗，那些五彩斑斓的丝线被电光缠绕，翻腾，破碎。他看着电流涌向自已的身体，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已的身体在哪。接触的一瞬间，一股轻微的酥麻在周深回荡。他有点喜欢这种感觉，一种身心完全融化的愉悦。

电流不断变粗，亮度不断增加，到最后无数细小的电流汇聚成面，无数闪着白光的面逐渐填满了黑暗的空荡，直到耀眼的没有一丝杂质。

在这一片纯净中，黄家梁感觉自已不再下坠，而是逐渐横着飞起来。原本黑暗向下的坠道变成了雪白向前的隧道。

逐渐的，他感觉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些画面，是个方正的城市，被城墙围着，四个边每边三个城门，纵横九条道路交汇其中。

黄家梁的嘴唇不自觉的嗫嚅道：匠人营国，方九里，旁三门。。国中九经九轨，经涂九纬。。。

几个巨大的拱形图样显露出来。是城墙的门洞。上面依稀浮现出几个大字：朱雀门。

黄家梁飞过了门洞，一条百米宽的大街浮现眼前，两边是排列整齐的、围墙合起来的大院子，秩序井然。他一路向前穿行，看到一连串恢弘的木构大殿，高高飞起的屋檐。。。

他飞进宫殿，看到有人在伏案写作，书卷的名字似乎是叫“《营造法式》”。。。

他又飘上了殿后的一座山头，一个白色圆顶飘着金色穗子的大帐中，有个中年汉子带领着一群人眺望山下，山下有一座新的城市正在成形。

黄家梁有些激动的看着这个新生的城市，向着它冲了过去。一片红墙金顶的宫殿在迅速的建成，数个汉白玉基座托起的主殿形成了一条壮观的中轴线。无数个院落和小些的宫殿分布在中轴线的两旁，看着和迷宫一样。一切看着那么的和谐，一切都是那么的秩序井然。。。

一阵眩晕，他突然感觉自已飞不动了，向着下方一个高耸的两层屋檐的宫殿坠去。他穿过了屋脊，穿过了椽子，穿过了大梁，穿过了一连串斗拱，看到了一个办公桌。

他又看到有人在灯下写着什么，桌子上凌乱的放着诸多古建筑的手绘和照片，堆成个围合的小山，桌角放着一个年轻女性的照片，一看就是民国知识女性的风貌，散发着一种独特的气质。他觉得那女士很眼熟，好像在哪见过。他想看看写东西男人的脸，但只看到一团影子。恍惚间，他看到那书的名字，叫做《清式营造则例》。

黄家梁想起些什么，但感觉脑子不太动作，刚出现的念头很快一下就湮灭了。他感到四周的光芒也在逐渐消失，黑色的迷雾重新凝聚，所有的画面再一次褪色了。

一阵坚实的撞击感席卷而来，黄家梁直挺挺的躺在了地上。或者更确切的讲，是水里。他感到自已的背后传来冰凉湿冷的感觉，不禁想要哆嗦一下，但身体似乎没有反应。水平面开始上升，胳膊逐渐冰凉，胸口逐渐冰凉，脸皮逐渐冰凉，最后鼻尖也开始发凉。

家梁家梁，如今真的要凉了。黄家梁这么想着，已经被水完全浸没，就像一开始坠入黑暗，只不过现在是缓缓的沉下去。然而这种沉没却让他感到无力，那种无法挣扎摆脱的无力。

之前穿越黑暗、光芒、城市、宫殿时的兴奋激动此刻荡然无存。有的只是疲惫和放弃。这几年在设计院工作无数个没日没夜，无数个全情投入，无数个被郑所岑院甲方一句话否决掉的成果，无数次被否定后再重新开始。所有这些在此刻一股脑的侵袭上来，像烟花一样集中炸开。

就这样吧，黄家梁想着，虽然已经被水完全浸没，但他压根不想做任何动作，他不知道会不会被淹死，他只是没力气动弹了，一点都没有。

平静的水面突然被破开，一个青筋虬结的粗壮手臂钻头一样捣入水中，一把将黄家梁的衣领子抓了个结结实实。黄家梁的身子停止了下沉，接着像是火箭发射一般，被那只大手急速的提上去。他尝试睁开眼睛，但上升的速度太快，水流紧紧压着他的眼皮。

哗啦一声巨响，黄家梁的身体从水中蹿了出去。水压和浮力瞬间消失让黄家梁觉得肌肉骨头皮肤灵魂被扯开了。他软绵绵的在空中甩了个大圈，然后又一次重重的砸到了地上。这次没有冰凉感了，碰撞的感觉结实但又有些柔软。

他的鼓膜开始嗡嗡作响，他听到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说道：

“小子，抓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