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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启南不能久留，一夜之后飞回南方。唐欢很想到机场送他，可情势使然，她现在还不敢跟他做太多的联系与交流，在酒店临别的时候罗启南安慰她：“我不能回来，你可以到我那里去。”

唐欢笑着拒绝：“或许吧，等我研究生毕业了再说吧。”

罗启南沉默了一会儿，握起女儿的手：“再过一个月就是你妈妈的祭日，我不能去看她，你代我……多烧点纸吧。”

唐欢答应着，和向杰一起告辞离开，回程是卫天驰亲自开车送。向杰整晚上没说什么话，回到家里还是很沉默，洗完澡打开电脑cs起来，唐欢坐在一边看，他一直冲在前头，也不用枪，只用匕首疯狂地杀着，很快小命玩完。

唐欢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搂着向杰的脖子笑道：“喂，那条裙子的吊牌我都留着，咱明天把它退了去吧！”

向杰突然之间忙到脚不沾地，三天两头地出差，唐欢有点郁闷，可看他劲头十足的样子，心里也欢喜。只是有一样，卫天驰给她打的电话越来越多，邀约也频繁到唐欢再找不到推脱理由的程度。她不是个傻姑娘，她能看出卫天驰眼睛里的情绪，那让她觉得有点瑟缩。

卢晓霖也约过唐欢一次，他妈妈知道了唐欢考上研究生的事十分高兴，可是对她的辞职有点不太赞成，年纪大些的人想的远，总觉得骑着马找马比较牢靠。她也给唐欢准备了一份礼物，竟然是一台笔记本电脑，唐欢觉得太贵重了不肯收，阿姨叹口气，欲言又止地说：“阿姨当初答应过你爸爸要帮着照顾你，这么多年了，要是你爸爸还在，不知道会不会怪我这个老朋友……”

唐欢肯定不能告诉她爸爸的事，对简阿姨说，唐欢的爸爸还是当年那个银行的先进工作者唐显，而不是现在远在深圳已经物是人非的罗启南。

妈妈的祭日在八月份，虽然已经死了十年，唐欢每年上坟的时候都会痛哭一场，今年有向杰陪着她去，不会悲伤得那么孤单。墓地在城南郊区，很偏远的地方，妈妈刚死那会儿唐家翻过来抖三抖也凑不齐一千块钱现金，值钱的东西一样没有，要不是妈妈单位里头的职工们捐了点款，连这么偏远的墓地也买不起。最最小的面积，最最简单的墓碑，上头连一张照片也没有，只有孤伶伶的几个黑字，标注了一条长眠在此的年轻生命。

妈妈得的病是尿素症，最后肾衰竭，花了常人无法想象的代价总算等到一只肾，移植手术后不久发生严重的排异反应，最后还是去世了。如果早知道有这个结果，爸爸还会不会去挪用公款，以至于在事发以后畏罪潜逃，把一个十来岁的黄毛丫头丢在妻子刚刚冰冷的尸骨边？

到现在他都还是通缉犯，早先几年时不时有警察来找唐欢问话。唐欢有时候觉得自己就是一只打不死的小强，身为一名通缉犯的女儿，居然顽强地活到现在，居然考上大学，居然有了向杰这样的男朋友，她觉得很知足，之前所受的一切苦难，都是为了每个依偎在向杰怀里的夜晚，为了他火热难抑的深吻。

先苦后甜不是吗？到底人生还是公平的。

把带来的菊花和几样妈妈生前喜欢吃的东西摆在坟前，唐欢蹲下身去，用布把墓碑和墓身仔细抺一遍。向杰也过来肃穆地鞠三个躬，很简洁地对着墓碑说了几个字：“阿姨，你放心。”

坐在回程公交车上，唐欢和向杰在最后一排。唐欢枕着向杰的肩膀蹭一蹭他：“你妈妈一个人在老家过得怎么样？要不这两天咱们去看看她？”

向杰瞥她一眼：“我妈回来有几天了。”

“你怎么不告诉我？”

“她过两天还走，我最近又忙，就没顾上。”

“那下午去看看你妈，给她买点东西。”

向杰微笑着拍拍她的手：“还是算了，下回吧。下午我还要到酒店去一趟，没功夫。”

下午向杰去加班的时间不长，回来的时候左上臂上划了十公分长一道口子，唐欢心疼得不行，揭开包扎一看血乎乎的样子吓一跳：“怎么这么严重？你下午干嘛去的呀，至于吗，加个班加成这样！”

“有扇玻璃门坏了，我没注意，蹭一下蹭成这样！”

唐欢气得往他头上敲：“你就是猪八戒他二舅，这么长的伤口，现在天气又热，万一发起炎来怎么办？”

“怎么会，这不上过药了吗？”

“万一呢。”

“根本没影的事也瞎操心，我说猪八戒他二舅妈，你是不是最近在家呆得太闲了？”向杰呵呵笑，用右手挠唐欢的痒痒，唐欢按住他，帮着把伤口再包扎好。

第二天向杰还是按时按点去上班，唐欢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当心，向杰满不在乎地答应着，骑着自行车到酒店，把车停在员工车棚里，然后坐电梯直上五楼，跟守在卫天驰办公室门外头的人点头打招个呼，然后敲响房门。

办公室里空调的温度打得很低，从八月的酷暑走过去，全身的汗水一下子收回去，毛孔都在收缩。卫天驰坐在桌子后面正盯着电脑看，见是向杰，点点头道：“昨天怎么这么不当心？你的伤，唐欢回去有没有说？”

“还好，没怎么说。小伤而已，没什么事！”

卫天驰往电脑里敲了几个字：“不是说了让你在家歇两天？现在反正没什么事，把伤养好了再说。”

“不用。”

卫天驰扬起眉看他，向杰说道：“我还是按正常上下班时间过来吧，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

“怕唐欢知道你的事？”

向杰笑笑，没说话。

卫天驰轻声笑道：“你打算瞒她多久？能瞒多久？向杰，唐欢只是单纯，并不是笨，她总有一天会知道的。其实……”卫天驰沉吟一下，“其实你完全没必要也跟着我们趟这个混水，如果你是真心对唐欢，大哥总会栽培你。向杰，摆脱贫穷的路很多，你选择的是最愚蠢的一条。”

“我明白。”

卫天驰目光灼灼：“自己选的路，该怎么走，自己想清楚。向杰，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谢谢卫总提醒。”

卫天驰拉开抽屉取出一只信封扔给他：“这是大哥要我给你的，明天早上的飞机，到南边，他有事情交待你做。”

向杰点头准备离开，卫天驰又喊住他：“先别告诉唐欢，这趟出去可能时间要久一点，你自己安排好。”

平港是南方最大的城市，也是国内最重要的金融、文化交流中心之一。步出机场，坐上来接机的汽车，向杰神情复杂地看着沿途风光，说实话他对唐欢的父亲不得不敬佩，是什么样的力量能让一个三十好几岁的男人仅仅用了十年时间就取得眼前的成就。

成就？或许也算是吧。向杰心里暗叹。车上放着悠扬的佛教音乐，一个清越的女声缓慢地唱着佛谒，梵语的，一个字也听不懂。向杰看看开车的精壮男人，嘴角微微一抿， 他们这样的人却爱听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