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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时间很宽裕，向杰走的速度不快。两只手很快热了，他边走边做几个扩胸伸展的动作，远远看见酒店高大的霓虹灯招牌。

向杰是这一班保安里第一个到的，换好衣服还有几分钟，他贪恋地呆在有暖气的酒店里，直到最后一刻，才和几个已经混熟了的同事一起走出去，分在四处站好。向杰站的位置在停车场的出口处，现在还不到吃晚饭的时间，停车场上除了两辆员工的车辆以外没有别人，他这边还得等好一会儿才开始忙，于是放心地开始开小差。

跟唐欢认识的这半年来他的个子好象又长了点，天天在唐欢好吃好喝的催肥下体重也有所增加，不得不承认中国的老师十分擅长填鸭式。唐欢却瘦了，向杰抿抿嘴唇，空旷的停车场上风嗖嗖的，脸上冻得有点僵，口袋里装着一只唐欢买的小热水袋，刚灌的热水，很烫手。晚上搂着她的时候他常常纳闷，这么单薄的一具身体，怎么蕴含着让他难舍难离的力量。他没跟唐欢说过，他睡不着的时候就会偷偷打开台灯，看着熟睡时候仍然巴在他身上的唐欢，他喜欢她说梦话时候嘟囔的样子。

停车场上卫天驰那辆越野车开动时候的声音把向杰从胡思乱想中惊醒，他挺挺身，笔直站立着打出行驶的手势，目不斜视，并不愿意与卫天驰的视线相遇。可卫天驰却偏偏把车停在他面前，摇下车窗十分平淡地说道：“你马上告诉顾青顾经理，我有事出去一趟，周会先停一停，等我回来再开。“

向杰眼风一扫，车里除了卫天驰，还有坐在后排座的一个人。他点点头，说了一声是。卫天驰的车慢慢向快车道上滑行，车窗也缓慢升起。向杰突然跨前一步，一边喊着停车一边招手，卫天驰停下车，不耐地问道：“又怎么了？”坐在后排那个男人也神情严竣地盯着向杰。向杰指着卫天驰的左后轮，弯下腰去拍拍轮胎：“不好意思卫总，我看错了，不是根钉子。”

卫天驰冷哼一声，发动汽车往前开，只听得一声爆裂的剧响，车身似乎也震颤一下，卫天驰看看后座的男人，笑道：“这么不巧，爆胎了！”

自动档的汽车，档位扳到泊车档的时候，锁住的门锁自动跳起。向杰站在车外也听见这清脆的一声低响，他和卫天驰只交换了一个视线，电光火石般的片刻间，卫天驰猫着腰打开车门翻滚出来，而向杰拉开车门，狠狠的一脚踹进去，正踹中后座的男子侧腰。

一切搞定以后，卫天驰指着当时向杰站的位置后面墙上一个小洞告诉他，这就是那个男人枪里子弹射出来的弹孔，向杰才知道什么是后怕。他回忆了又回忆，根本没听见枪射击的声音，也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第一回距死亡只有一步之遥。

当然所有一切他没有告诉唐欢，除了那只被压爆的热水袋。卫天驰也没有立刻对他表示出感激之情，还是平平淡淡的，见面打不打招呼依心情而定，工资更不见多一分钱。

只是向杰的心突然之间全然地平静下来，晚上两个人偎在一起看影碟时候，唐欢敲着他的头问：“这电影，真的有这么好笑吗？”

向杰吻她：“不好笑，一点也不好笑。”

“那你还笑成这样！”

“因为你啊，”向杰眯着眼睛，手往她衣襟下探去，“有你在身边，我当然开心啊！”

“穷开心！有什么好开心的！”

向杰呵呵笑，抱起她向卧室走去：“唐老师，昨天的课我都忘了，咱们再复习一遍？”

唐欢笑得眼睛里都快滴出水来：“这么笨的学生，拖出去罚站！”

“还用罚？已经站起来了……”

卫天驰把向杰喊进他办公室里的时候，开始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看着站在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向杰很镇定地站着，神情既不卑微也不倨傲，他平静地令卫天驰侧目。卫天驰示意他坐下，然后用下巴点一点桌上已经放好的一杯咖啡。

向杰没有喝，只是看着卫天驰，等他开口说话。

卫天驰冷笑：“我知道你是个爽快人。这么说吧，唐欢是个傻丫头，可并不代表别人就看不出你的意图。说实话，我只问你这一次，你通过她想接近我，到底出于什么目的？”

向杰直视卫天驰双眼：“是，我是想接近你，但并不是通过她。”

“哦？”卫天驰挑起眉，“这话有意思，说说看。”

“我知道你是干哪一行的，也知道你现在应该是信任我的，不然不会把我喊到这儿来。卫总，我别的话没有，第一，我会好好对待唐欢，会永远对她好，我在认识她之前，根本不知道还有你这号人物的存在。第二，跟着你我会好好干，你说过的话我一直记得，自己的窟窿自己填，我要凭自己的本事让唐欢过上好日子。”

卫天驰笑笑：“就这么两句？”

“还有一句。”

“说。”

向杰深深吸一口气，沉静地说道：“我过够了穷日子，穷怕了，只要有一丁点机会，也不会放过！”

三月份是研究生考试结果出来的时候，唐欢忐忑了很久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她很光荣地过了线，并且在紧锣密鼓的复试之后，成功成为一名准研究生。可同时也面临一个新问题，研究生毕业，她肯定是不想再回47中了，作为一个有理想有报复的社会主义四有新人，等待着她的征途还很漫长，47中这滩水太浅太死，她怕自己在这儿呆久了就会象这里别的人一样丧失活力。如果明确表示不想回来，那么只有一条路，就是辞职。

可是眼下的经济条件不允许，唐欢心里清楚，依靠向杰当保安那点收入是不可能维持他们两个人的生计的，更别提还有一个没有收入来源的向妈妈。

向杰看出她的苦恼，虽然唐欢什么也没说。没过两天周末的时候，他一大早神神秘秘地出门遛一圈，回家递给唐欢一包钱，数一数，正好四万，厚厚一迭，唐欢拿在手里，疑惑地问：“你哪来这么多钱？”

向杰满脸是笑：“上回公司里那车酸奶，保险公司赔了钱，这不公司又把我的钱给退了回来。”

“有这么好的事？”唐欢大喜过望，当即就拉着向杰到银行去，把沈小晓的一万块钱给还了回去。她还想把钱还给卫天驰，向杰拦住：“卫总的钱先不着急，再说了他也不缺这一点儿，我慢慢地还给他。这三万块钱你拿着当学费，我有工资，还当教练，怎么的也能养活你，听我的，这就辞职！”

“向杰……”

“傻站着，回家写辞职报告去！”向杰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拉住唐欢的手往他们的小窝走去。三四月份的天气已经微露春光，阳光普照着，买一包糖炒板栗，一边剥一边吃。果然人说肚里有粮心里不慌，三万块钱压在卡里，唐欢觉得心真的踏实许多，还有身边这个男人爽朗的笑声，还有他塞进她嘴里一颗颗犹带暖意的板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