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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历新年快到来时,我们开车把表妹央拉送到了堆龙德庆县和当雄草原之间的大山脚下。

央拉的家人还没到。我们在冬季的麦田里耐心等候着。阳光像白雾弥漫在田野,灰色的麻雀在远处成群地飞起又落下,翅膀掀起的干燥的风,不时轻拂我们的面颊。

大约过了半小时,山上终于出现一队人马,他们头上系着红缨子,在金黄色的大山上缓慢地移动着。装饰在马儿身上的彩色绸带,远远望去,像一簇簇山花在摇曳。

央拉高兴地朝他们挥手。她来我家帮我照顾孩子料理家务有一年了,这是第一次回家。

山谷中顺风传来马儿脖颈上系着的铜铃声,像一阵叮咚的山泉,越来越近了。

央拉的父亲,还有他的两个哥哥、一个弟弟,他们牵着驮满物件的马儿,终于到了。

央拉跑到弟弟牵的那匹白马跟前,抚摸着马儿对我说,这匹小白马是前年刚出生的。小白马长着一双圆圆的、长长的眼睛,温柔地望着我,漂亮的马鬃在微微的山风中颤动。

央拉的父亲牵马过来,从搭在马背上的牛毛编织的彩色口袋里掏出一双小藏獒送给我。可爱的小藏獒刚出生不久,捧在怀里圆滚滚、热乎乎的。它们的毛色油黑锃亮,刚睁开没几天的眼睛眨巴着还有些畏光。

“听央拉说,你们明年夏天想来山上的牧场住些日子?”央拉的父亲问我。

我抱着小藏獒朝远山望去,冬季的山野,漫山飘着白云的影子,有的像蝴蝶,有的像羊儿,有的像熊。翻过云下面的几座山,就到央拉家的冬季牧场了。那儿海拔在4000米以上,走上几天也见不着人烟。只有央拉一家在大山深处的高山牧场上放牧。

“嗯。”我点点头。我想去。在此起彼伏的大山的怀抱中,在被冰雪覆盖的高山草甸上,放下我生活中的一切,随央拉去游牧。

央拉告诉我,她们家有百头牛、百头羊和几匹马儿。童年放牧的她,在冬季山坡上总能遇上结冻了的10多米高的巨大冰瀑。她和几个哥哥便要像燕子一般攀上滑下地玩耍。玩累了,他们就躺在透着金黄和淡绿草色的冰床上久久地仰望天空。冬日的天空比任何一个季节都要碧蓝和广阔。天上飘荡的朵朵白云好像他们的畜群,央拉和哥哥们开始指认各自的牲畜,比赛看谁的云朵变幻多端,谁的牦牛在角斗时更勇猛。春天来了,又到了剪羊毛的季节。央拉的父亲,这位蒙古人的后裔,高高的颧骨,细长的眼睛,健硕的体魄,人们叫他“霍儿”(藏族人对蒙古人和其他北方民族的称呼)。他从高山湖泊驮来了很多的灰白色沙状盐土。他吸好一口鼻烟,系紧皮袍,捧起一把盐土,弯腰在刚刚泛青的草地上散绘出一个吉祥的万字符。央拉和几个哥哥便一哄而上,在高高低低的草甸上抢着撒下一捧捧珍贵的盐土,顿时,羊儿们咩叫着涌来了,它们度过严寒的冬季,终于迎来了春天里渴望已久的草原之宴。

吃足了盐和嫩草的羊儿们格外乖巧。它们温顺地躺下来,等候主人帮自己剪去杂乱的旧羊毛。一会儿,央拉的母亲给大家端来刚烧好的滚烫的酥油茶。她有一双草原牧女黑宝石一般的眼睛,她比央拉的父亲小二十多岁,先后生了六个孩子,但看不出他们年龄的差别,因为央拉的父亲,这位年过七旬的老人太强壮了。他依然能翻山越岭,在马背上骑射。据说他的父亲曾于1924年前后,从外蒙古喇嘛庙辗转来到西藏,后还俗与藏族牧女结婚,世代在藏北草原和西藏高山牧场游牧。央拉父亲说话时,声调和语速仍保留着他蒙古父辈那铿锵悦耳的风格,尤其是那双细长而犀利的眼睛。当他遥望远天,他的眸子里白云翻滚,仿佛飘扬着成吉思汗征服世界的万幢军旗苏力德……但当老人重又在羊儿身旁坐下来,他的容颜已变得比羊儿更温驯。因为从他的父辈开始,自从皈依了佛法,便早已把自己的身、口、意供奉给了佛、法、僧三宝,所以他活了大半辈子,从没亲手宰杀过半头牲畜。在初冬宰牲季节,也都是请专门的屠夫来宰杀少量的年迈的牲畜,以供一家人一年所需的一点儿肉食。也许因氧气稀薄,肺活量倍增,他高大的鼻子像一座山,耸立在已变得十分慈善的脸上。当他低下头,仔细给羊儿修剪羊毛时,那吐蕃特人的大鼻子尤其明显,使他蒙古族后裔的特征变得模糊起来……他在每只羊的后脑勺儿细心地留下一团蓬松的长毛,好替它们在夏季挡风雨,又在公羊后腿的外侧,留下两绺长毛,当公羊奔跑时,老人的眼睛追逐着它,满意地欣赏着变得威风和洒脱的公羊。山羊挡雨的“披风”剪留得更漂亮:长长的羊毛从后脑勺儿到背部一直盖到肥肥的后臀。

长出白茸茸新羊毛的羊群像闪动的一粒粒珍珠撒满了山坡。满山的牦牛经过牧人精心修剪杂毛,也变得精神抖擞。它们在被放养的春、夏、秋三季,整天在山上自由游荡,追逐配偶。

央拉的父亲有一个藏族人响亮的名字尼玛,即太阳;母亲恰好叫达瓦,即月亮;他们的长子叫嘎玛,即星星。北风呼啸,太阳、月亮和星星收好黑帐篷,驮好不多的家什,带领全家和众多的牛羊出发了,踏上了初冬迁往冬季牧场的路程。

在我就要去往内蒙古草原的8月,西藏的每个村庄和草原上,人们正在赛马节、望果节、酸奶节中欢娱。一些麦地已开始收割了,路上已有几枚金黄的树叶开始飘落。草原上圆形的山峦碧绿中也已泛出点点灰黄。夏季在这雪域,似乎比生命更短暂。

尼玛每年这时也要带全家下山,参加赛马盛会。我们在簇拥的人群中遇见了。央拉告诉她父亲我将去内蒙古,老人有些激动,他说,他很想去看看故乡。说着,他被烈日炙晒得有些紫红的脸上显出了一丝惆怅,他向我描绘道:“那里没有连绵的山群,只有无际的草原,成吉思汗远征时,住在那洁白的圆形蒙古包里……”我点头笑了。我也是第一次去那里,我知道的不多,我想应该是的。因为我曾从相关书籍里看到,从曾经的满洲边界直至布达佩斯和西伯利亚森林的欧亚草原上,征服了人类陆地二分之一的伟大的成吉思汗,他在建立蒙古帝国后,对大臣们说过:“我不需要大型宫殿和秀丽的花园,蒙古人白色大毡房就是抗拒天灾地祸、易于迁徙的最吉祥的住所;而若不戳破金色大地神圣的皮肤,不改变广袤草原的天然容颜,那么她就是最天然最美丽的花园……”今天的内蒙古,根据成吉思汗的心愿,应该保留着人类最后的草原。当成吉思汗四处征战,“他始终徘徊在耕地之外,梦想要把一切重新变成草原……”(《草原帝国》,勒内·格鲁赛著)

8月初,我随《民族文学》多民族采风团,来到了内蒙古大青山脚下的呼和浩特市。

从机场去往《中国民族报》驻呼和浩特记者站的一路上,我从车里急切地张望着。但我有些搞不清自己究竟是在兰州还是在成都或别的什么地方。这座城市和内地其他的城市长得一模一样。

接待我们的巴特先生有着典型的蒙古人相貌,他伸出热情有力的手,才让我感到了自己真的已到了内蒙古……我回想着呼和浩特那城市以北的古代阴山,水草极美的敕勒川草原,突厥族敕勒部出身的大将军斛律金,曾在这里慷慨悲歌“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这个晚上是漫长的。因为在城市之外,梦中的草原被月光照耀着,传说中苍狼与白鹿的爱情,正在那寂静的夜晚。

在黄河以南的鄂尔多斯高原南缘,陕北长城以北的乌审旗,我随采风团住在了察罕苏力德酒店。

酒店矗立在乌审旗小镇的中心。它的背后是寂静的鄂尔多斯荒漠。随风飘来的沙砾,穿过人工种植的上万亩的沙地柏,从沙漠的深处迢迢而来,落在我房间的窗沿上。我放在门旁的那双凉鞋上,白天粘染的一些银色和金色的沙泊,也在闪烁着沙漠的光。这是我们采风团到达内蒙最南端乌审旗的第三天了。在这片陕北长城界外的鄂尔多斯高原上,昨天,我们刚从一些景点回来。此刻,凭窗而眺,我的心,感到意外的凉。我回想着一路上看到的那些密不透风的农作物。我分辨不清哪些是包谷,哪些是高粱。它们拥挤在潮湿的黄河两岸,我仿佛听见它们的根须在土地深处吸吮和啃噬的声音。那声音和牛羊啃食青草的声音不同。夏季,西藏的草甸像吐蕃特男人头上的卷发,短短的,柔软地贴在湿地或山坡上,当牦牛轻轻扯起结满草尖的紫灰色草砾,会传来细密的水珠子碎落般的脆响。这时,漫山绽开着白色或淡紫色的花儿,牧童在蜜蜂嗡嗡的歌声中酣然入睡了,草儿在雨后太阳的照耀中光芒四射;青草散发出的乳汁般的馨香夹杂着花儿的芬芳在原野上飞翔着……冬季,牦牛伸出它黑色、灰白或花色的长舌舔食一团一团的枯草,羊儿也会勤恳地用它柔软的嘴唇含拾起每一粒干草。马儿们因为不会舔食,胃口又太大,冬季的枯草会在它们的长牙中随风飘散,所以牧人们从农家为它们买好了青稞秆,带它们回到牲畜栏里乖乖地过冬。

留在草地的牲畜,它们一面觅食,一面给土地施肥、理发。也以它们的乳汁、皮毛,养育人类,给人们以衣、食、住、行,使游牧的人,不必挖掘土地,掠夺资源……

但眼前的高粱和谷地是陌生的。在乌审旗,这样的耕地已占总面积的三分之一还要多。远远的,当农人戴着黄草帽躬腰走进去,我看到他赤裸的脊背被晒得满是汗水,还有他的那双沾满泥水的赤脚,他被土地牵制的劳作的身影,我感到他没有空闲仰望苍穹,唱出一支豪迈的歌……

据说这场野蛮的开垦早在清朝道光年间就开始了。内蒙古科尔沁草原,从那以后,没有停止过开垦……开垦……沙漠在内蒙古草原上肆虐。兴安岭的东北虎不见了,大青山的野羊不见了,阿拉善的水井和泉水干枯了,祁连山的虎也不见了,黑河水的干涸导致了沙尘暴袭击首都北京。而中亚草原上,在赫鲁晓夫时代,哈萨克斯坦北部的十亿亩肥沃草原被俄罗斯人开垦。整个欧亚大草原从北边和南边被疯狂的人们不断支解分割……农耕和游牧之间延续多个世纪的残酷争战,像一场荒诞的文化误读,一场人类自酿的咎由自取的悲剧。

穿过茫茫的高粱和谷地,我们采风团来到乌审旗工业开发区。那些关于已探明乌审旗天然气储量居中国县级地区之首的事实,以及储量三百多亿吨的优良煤炭、丰富的将用来将煤液化项目的水资源,天然碱、陶土、泥炭、石英沙等等可观的矿产资源储量和开发前景迎面展来,令我来到乌审旗的其他日子顿时失去了记忆!

远处,生产百万吨甲醇用过的水,积成了大面积的水塘。水面上有三三两两的白鸭子在嬉戏。望着水塘,我想起到乌审旗这些天,还没有看到一条河。那些河水从雪山深处婉蜒而来,犹如白色的乳汁。秋季被澄水星照耀,又变得湛蓝和翠绿。冬天清冽的河面漂着冰花,仿佛要把人们送往纯净的童话世界……还有老牧人尼玛驮盐的那些大大小小的高山湖泊,它们在寂静的天空下恣情涟漪着,沉醉在往昔亘古的时光中……

悠远的蒙古长调渐渐逼近,在察罕苏力德生态旅游区和敖包的上空波澜起伏。这天,在抵达乌审旗多日后,我终于看到了草原——当然,确切地说,应该是看到了一派广阔的草地。如今,真正的草原据说要从呼和浩特乘机飞到内蒙北部的锡林郭勒和呼伦贝尔才能看到。

生态旅游区的草色稀疏。微风拂过,草丛里的沙尘飞扬着。这时,身着古代盔甲的蒙古战士驰来,马蹄声和飘扬的察罕苏力德——和平之旗,使我恍若置身于遥远的蒙古帝国。

祭祀苏力德的仪式就要开始了。蔚蓝的天空下,古代战车载着察罕苏力德迎风而来。旗杆的顶端是一个似山字形状的银色金属标,标尖下面是一盘瀑布般的银白色马鬃长穗。史书上也叫苏力德长枪,相传苏力德起源于一种古代兵器,又意为徽或旗。“苏力德”有两种,一种是察罕苏力德,即白徽;另一种是哈日苏力德,即黑纛,纛就是旗的意思。“苏力德”据说最初只是蒙古铁木真乞颜部的旗帜,1206年,历经艰险的铁木真终于统一了蒙古、突厥和通古斯各部,使蒙古广袤的草原上从此结束了无休止的战争局面,恢复了和平。铁木真在鄂嫩河畔号称成吉思汗,他竖起苏力德大旗,确定“察罕苏力德”为国徽,“哈日苏力德”为军旗。从此,察罕苏力德就成了蒙古——突厥人的精神之旗,勇敢、智慧和渴望和平的和平之旗。

按蒙古的萨满传统,祭祀察罕苏力德需要进行血祭,需要宰杀九九八十一只膘肥的绵羊为祭品,而且必须是能传递神灵的神羊,它会把人们的心愿传达给长生天。身穿蒙古袍的祭祀者将庄严地走过九九八十一个台阶;奉献全羊、酥油灯、美酒、哈达、砖茶……九个九九八十一种祭品;九九八十一个人端着奶桶,把鲜奶蘸在用羊毛绑好的木根上,撒向苍天大地。牧民们还要向自己的牛、羊、骆驼、骏马身上浇洒鲜奶,把苏力德的恩赐带给世间万物。这些是蒙古人最圣洁的饮食,最吉祥的物品和最吉祥的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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