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夏风吹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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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没完全黑下来，二人在路边已经喝上了。
“怎么你总能和些怪力乱神的事扯到一起，我记得当初上学的时候，你时不时碰到.......嗯‘鬼打墙’对吧？大中午的，张牙舞爪地说自己差点被闷死。”
智晖一听这话，把嘴里的水扭头喷了出去：“我说的那叫‘鬼压床’，完全两码事，你没经历过你知道个屁。”
苏鸿瞄他一眼道：“我怎么没经历过？就也是高中时期，我记得是哪天来着，睡得正香就看到有长得挺漂亮一女鬼，小脸挺白不说，还穿一身红色轻纱，就骑在我身上。实话跟你说，‘鬼压床’的感觉其实还不错。”
智晖打量着苏鸿道：“老弟喝高了？那‘鬼压床’叫‘睡眠瘫痪症’。一般是人睡熟了但是意识清醒，这时候说不出话或动弹不了，有时会胸闷、呼吸困难，没几分钟自己就好了。当时我还真以为谁掐了我的脖子来着。现在来看，跟鬼神一点关系都没有。”说到这，智晖表情再也维持不住，大笑起来：“他妈的，你做的春梦就别往外说了吧。”
二人笑得此起彼伏，差点断了气。好像只有在苏鸿面前，智晖表现出来的才是最真实的自己。只有在这个时候，智晖觉得能把所有心事全都放下，宇宙奥秘竟不如眼前一杯酒精有吸引力。
智晖正了正坐姿道：“咱们还是聊点正经的吧，你到这地方来一个月能赚几个钱？恐怕养活自己都难，以后有了老婆孩子可怎么办？”
“我现在每天只读书喝茶，用不了几个钱，这日子比以前自在着呢。你说说，人天天要赚钱，赚到多少钱才是个完呢？只怕‘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
智晖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吐出来：“世人慌慌张张，不过图碎银几两，偏偏这碎银几两，能解世间万般惆怅。来，让兄弟我给你算算，房子、车子、装修、彩礼这几个都是大头，每一件能卸下你一条胳膊腿儿来。结婚以后得生孩子了吧？尿布，奶粉......小孩而比起大人可金贵多了，这几项算得上是个凌迟了。”
苏鸿喝了不少酒，此时虽然坐的笔直，却把眼睛闭着，也不妨碍说话：“此言差矣，你也是个清高的人呢，现在怎么只盯着些柴米油盐了。车子房子，老婆孩子，没了这些人就不活啦？有了十万你想一百万，有一百万想一千万，做了官了你还想升职，难不成让你当了地球的球长才算人生圆满了？”
“去你的，你要是想当酋长，我现在给你买张飞非洲的机票。不过你说的倒是，现在的人看起来挺自在，天南海北地旅游，灯红酒绿地逍遥。实际上呢，谁还不是活在一个套儿里？”智晖边说着边拿起筷子在空气里画圈。
“是这话了，兄弟来喝酒。”俩人又碰了一杯。
“何清说那事你可不能一点不放在心上，自己怎么样不要紧，你还得对人姑娘家的负责任呢。”旋即咳了一声，低声说：“武当山上有一座玄清观，去年我在那认识了一位李真人，实在是一位高人。正是受他点播，我才想明白不少事，你不妨也去拜见一次，包你拨得了云开见月明。就哪怕是沾上了不干净的，也正好一并驱除了，再没有比这更专业对口的事了。”
智晖点头答应了下来，话题一转试探地问道：“你应该知道BrainBe的is项目，现在开始招选测试者了。现在这事越说越玄乎，说是BrainBe带来的理论突破能把人类社会变成谁也想不出的样子，不知道我能不能有幸得到测试机会。”
此时苏鸿嘴里正吃着东西，模糊不清地说：“现在这个时代，隔两三年都有自称划时代的高科技产品出世，结果呢？还不是全扑街了。虽说BrainBe和那些虚张声势的公司不一样，但我们的日子再变又会变到哪去呢？往前数几十万年一直到前几十年，多少人还过着吃不饱饭的日子。这几十年来，你说我们的生活划了几个时代呢？到头来仍不过是太阳东升西落，一日三餐。”
......
夜已经深了，智晖独自走在湖边。夏夜的月光如此迷人，在最静谧的时刻，它悄悄地降临，轻轻托起沉醉的过客。又有湖面清风拂过，飘来蛙声阵阵，却不闻蝉鸣，这样的情景里，智晖的思绪渐渐飘远。
恍惚间抬起头，他看到自己头顶延伸出一条翠绿而透明的藤蔓，它在无声地向远处延伸，它伸展着自己的茎，舞动着自己的叶，展示出一种宁静而野蛮的力量。转眼之间，它的茎已经触到天际线，将天空分成了两部分。在它透明的茎之间，有无数道光滑在流转，就像一条繁忙的都市公路长时间曝光拍出的照片一般。随着它的茎越伸越长，其周围舞动的叶也越多。每片叶子当中有一个光的小圆球，在那圆球周围，有数道流转的光华围着球心高旋转。智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光球，突然觉得世界也开始转动起来，脚下一个不稳，他跌坐在地上。
一阵冷风吹来，智晖甩了甩脑袋，感到异常地清醒。再抬头看时，那根横穿天机的茎已经消失不见，他的内心忽然变得无比轻松。智晖已下定决心：他要参加is神经互联项目的测试，哪怕测试中出现意外导致脑部受损，甚至死亡。对于自身安危，他已不放在心上。最糟糕的情况是什么呢？总不至于变为某个恐怖机器人的奴隶。想到这里，他又对自己视死如归的精神感到滑稽好笑，好像那BrainBe是什么龙潭虎穴似的。
智晖站在人生中最关键的十字路口当中，从今天起，他的人生轨迹将会生九十度的转折，而此时此刻，他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