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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温馨的九月的上午,他走出房间之后好长时间,她才能松开手指,让刀子落到地上。刀子撞到漆布地毯上哐啷一响,她放下手臂,哦,慢悠悠地放下手臂,用两手捧住乳房,就像在市场上挑两个芒果,翻过来掉过去,最后往边上一推。她就这样在那照满阳光的租赁来的房间中呆立着,直到吉他回来。他想方设法让她开口,让她动一动,但她仍这么僵着,他只好抱起她,送到楼下。他把她放到最底一层楼梯上,就去借来一辆汽车把她送回家。

尽管他认为这整件事情令人触目惊心,而且他对爱恋中的人会如此丧失理智颇不以为然,但他看到这个实在是相当标致的女人像个电线杆似的直挺挺地坐着,双手捧着乳房,两眼茫然地凝视着前方,仍然禁不住被怜悯与难过的浪涛吞噬了。

吉他借来的那辆破旧汽车的引擎吼叫着,他仍轻声对她说:“你认为因为他不爱你,你自己就一钱不值了。你认为因为他不再需要你,他就对了——他对你的判断和看法就正确无误了。如果他抛弃了你,你就成了垃圾一堆。你以为因为你想属于他,他就属于你了。哈格尔,别这样子。‘属于’是个坏字眼儿。你要是把这个字眼儿用到你所爱的人身上,就尤其如此。爱不应该那样。你看过云彩爱山岭的方式吗?云彩完全包围了山岭;有时由于云遮雾障,山岭根本看不见了。可是你知道实情吗?你爬到山顶会看到什么?看到了峰巅。云彩永远不能挡住峰巅。峰巅破云耸立,因为云彩让它如此;云彩并不把峰巅包藏起来。云彩让它傲然挺立,无拘无束,既不掩盖也不束缚它。听见我的话了吗,哈格尔?”(本段中指峰巅的“它”,在原文中均用拟人的“他”。)他同她讲话的口吻就像是在哄小孩儿,“你不能占有一个活人。你不会失去从来就没占有过的东西。假定你确实占有了他,你能够当真爱上一个没有了你就什么也不是的人吗?你当真需要这样一个人吗?一个你一走出屋门他就散了架的人吗?你不会爱这样一个人吧,是不是?他也是一样。你在把你的整个生命全都转向他。你的整个生命,姑娘。如果这生命对你如此微不足道,你可以干脆抛弃,拱手给他奉上,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要把你的生命看得就更重要呢?他对你的价值的估量不会超过你对自己的看法的。”他闭上了嘴。她既没做什么动作,也没有任何表示来说明她把他的话听进去了。

标致的女人,他想。标致、娇小的黑肤女人。为了爱,她要去杀,她要去死。这些逆来顺受的可怜虫女人居然会如此自尊自重又自高自大,着实使他惊叹。这种女人总是从小就娇纵惯了的。她们使性子、耍脾气,却被大人郑重其事地予以满足,等她们长大之后就成了世上最吝啬、最贪婪的人,而从她们的吝啬之中滋生出那种要把所见到的一切全部吞噬的吝啬的小小的爱情。她们无法相信和接受没有为人所爱这样一个事实;她们认为,当看来她们似乎不为人所爱时,整个世界本身都失去了平衡。她们为什么自以为如此可爱呢?她们为什么会认为她们那种牌子的爱情就算不胜似,起码也不逊于别人的爱情呢?然而她们就是这样想的。她们对自己的爱情已经珍惜到要杀掉任何成为障碍的人了。

他又看了她一眼。标致。标致、娇小的黑姑娘。标致、娇小的黑肤姑娘。派拉特是怎么对待她的?没有谁对她讲过她应该懂得的道理吗?他想到了他的两个姐姐,如今她们都是成年人了,不再少不更事了,他还想到了她们成长中所受的训诫。你爹哪儿去了?你妈妈知道你在这露天大街上吗?脑子里要装点东西嘛。你会着凉致死的。你热吗?你冷吗?你不怕淋湿吗?把腿站直。把袜子拽起来。我想你是想进少年唱诗班的吧。你的围嘴已经露出来啦。折边也开线啦。过来熨熨那个领子。闭上嘴。梳梳头。快起来,把床铺收拾好。把肉端到桌上去。把垃圾倒掉。用凡士林把污垢擦掉。

不管是派拉特还是丽巴都不理解哈格尔并不像她们一样。她不像派拉特那样坚强,也不像丽巴那样单纯,无法像她们那样来安排自己的生活。她需要大多数黑种姑娘所需的那种大合唱:有妈妈、奶奶姥姥们、姑姑姨妈们、表亲们、姐妹们、邻居们、主日学校的教师们、最要好的女友们,以及能够给予她生活所要求的力量的一切事物——还有赖以生活的情调。

不过,他想道,让你爱恋的对象——别管值不值得你爱——来藐视你或抛弃你……

“你知道吗,哈格尔?我一生中爱过的一切全都离开了我。我父亲在我四岁时就死了。这是我懂事以来的第一次也是最难过的一次离别。接着是我母亲。我们四口人相依为命,父亲死后,我母亲简直受不了了。她跑了。就这么跑了。我姨妈照顾我们几个,直到我祖母来到我家。以后祖母照顾我们。后来比利叔叔来了。他们现在都快入土了。因此我很难对一个女人抓住不放。因为我认为如果我爱上了谁,谁就一定会死掉。不过我也确实有一次抓住不放了。只有一次。但是我看你也就只能有那么一次了。”吉他回想了一下接着说,“可是我从没想过要杀掉她。是他,对。不是她。”他笑了,但哈格尔并没有看他,甚至也没听他讲话,等他把她领出汽车交到丽巴的怀抱之中,她的目光仍是那么茫然。

她们只知道疼爱她,既然她不肯说话,她们就拿东西来哄她。丽巴这才有生以来第一次要去赢点彩头,然而也是第一次没能成功。丽巴只得到了一台轻便电视机,但是却没法接插头,因为她们屋里没有电。她没中彩,没赌赢,用纸牌搭成方块赌“并勾”输了,每天用数字打赌的彩票也落了空,票据交换所的数字失灵,杂志上赌金独得的跑马赛也没押对,一概都失败了,连扎不破的狂欢节气球都不肯听从她的魔法的摆布。她已经了无情绪了。她失魂落魄、无精打采地拖着步子朝家走,一路上用手掐下空地边上或是别人花园篱外随便什么开花植物的茎枝。她把这一束束的杂花当作礼物送给女儿,哈格尔这时不是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就是躺在床上,把她的头发摆弄来摆弄去。

她们给她专门做好吃的东西;到处给她搜罗礼品,指望能够用这些办法让她清醒过来。可惜什么都不起作用。派拉特的嘴巴不再嚼东西了,丽巴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慌失措。她们给她拿来唇膏和奶油巧克力,一件粉色的尼龙内衣和紫红色的睡衣。丽巴甚至去研究制作果冻的秘方,做出了红绿两色的果冻。可哈格尔连看都不看一眼。

一天,派拉特坐到哈格尔的床上,在外孙女脸颊前面举着一个有镜子的小粉盒,上面装点着金色的金属,有一个粉红的塑料盖。

“瞧啊,宝贝儿。看见这个了吗?”派拉特把粉盒转了一圈炫示着,然后按了一下咬扣。塑料盖子弹开了,哈格尔在那镜子里看到了自己面孔的一小部分映像。她接过了粉盒,盯着镜子照了好长时间。

“难怪呢,”她终于开口说,“瞧啊。难怪呢。难怪呢。”

派拉特听到哈格尔的声音颤抖了。“这是给你的,宝贝儿,”她说,“漂亮不漂亮?”

“难怪呢,”哈格尔说,“难怪呢。”

“难怪什么?”派拉特问。

“瞧瞧我这模样吧。真糟透了。难怪他不要我了。我这样子太吓人了。”她的声音平静而理智,好像她就没经过这最近的日子似的。“我得从这儿起身去打扮一下自己。难怪呢!”哈格尔把床单往回一掀,就站了起来,“哦,我身上也有味了。老妈妈,给我烧点热水。我要洗个澡。好好洗上一个澡。我们还有浴盐吗?哦,天啊,我这脑袋。瞧瞧这个。”她又盯着粉盒镜子看起来,“我这样子像是在地上滚的猪。梳子哪儿去了?”

派拉特叫过来丽巴,母女俩一起穿堂越户去找梳子,可是等她们找到梳子,哈格尔却无法梳通她那纠缠、粘结的头发了。

“洗洗吧,”丽巴说,“把头发洗洗,我们再趁湿梳吧。”

“那我就要用洗发香波。地道的香波。我没法用老妈妈的肥皂。”

“我去弄点来。”丽巴有点激动了,“什么牌子的?”

“什么都行。再买点发油,丽巴。要‘波斯娜’牌的,还有……哦,算了。就这些吧。老妈妈?你看见我……哦,我的天,难怪呢。难怪呢。”

派拉特从哈格尔的床单上拽起一根线,放进了嘴里。“我去烧水啦。”她说。

丽巴回来之后便给哈格尔洗头,然后给她轻柔地刷啊梳啊。

“就给我梳两条辫子吧,丽巴。我要去一趟美容院了。今天就去。哦,我还需要点穿的。”哈格尔站在小柜橱的门边,手里捋着衣裙的垫肩,“这里什么都一团糟。全都皱巴巴的……”

“水热了。把澡盆放在哪儿?”

“拿这儿来吧。”

“你要马上就洗吗?”丽巴问她,“你刚刚下地。”

“嘘,丽巴,”派拉特说,“让孩子自己照管自己吧。”

“可是她已经三天没下地了。”

“你说得不错。”

“我没法忍啦。全都是一团糟。”哈格尔几乎要哭了。

丽巴望了望派拉特,“我是为你好。我不赞成起得太猛,跟着又跳进水里洗澡。”

“帮我放好澡盆,别唆了。”

“衣服全都皱了。让我穿什么啊?”

“这水还没不了她脚面呢。”

“她坐进去水就漫上来了。”

“我那件黄衣裙呢?那件纽扣一直扣到下边去的?”

“大概在那儿吧,我想。”

“给我找出来熨熨,行吗?我知道那件也皱了。全都一团糟。”

丽巴找出了黄衣裙并且熨了起来。派拉特帮哈格尔洗澡。最后,哈格尔洗干净、穿整齐了,站在两个女人跟前,她说:“我得去买些衣服。新衣服。原来的全都一团糟了。”

她们交换了一下眼色。“你需要什么?”派拉特问。

“我什么都需要。”她说,结果也就什么都买到了。用丽巴那颗钻石押来的钱,她买回了一个女人从里到外能穿的全部衣物。在哈格尔提要求时,她们手头只有七角五分钱,另有顾客欠的六元赊账。于是那颗值两千元的两克拉钻石给送进一家当铺,丽巴起初只换回来三十元钱,后来在怒气冲冲的派拉特的陪伴下又要回来一百七十元钱。哈格尔把这两百块钱和七毛五零票往钱包里一塞,就去了闹市区,嘴里还不住地叨咕着:“难怪呢。”

她买了一副“倍得适”牌的橡皮吊袜带,“伊·米勒”牌的无色长筒袜,“水果织布机”牌的紧身短裤,两件有背带的尼龙长衬衫——一件白的,一件粉的——一双“乔伊斯”牌的摩登皮鞋和一顶“坎·布利欧”的帽子(“谢天谢地,买到了‘乔伊斯’高跟鞋”)。她抱了一大堆裙子和一套“埃文-皮考尼”套装走进了试衣室。她把那件纽扣一直扣到底的黄衣裙扔到了地板上,从头上套进裙子,从肩膀一直滑到腰部。但裙子的腰身开口怎么也合不上。她一边吸肚子,一边撑裙子,可拉锁就是咬不上。她憋气收腹,连拉带拽,前额上湿漉漉地发亮了。她满心相信,她的全部生命就取决于那小小的铝制拉锁能不能合上了。她拼命扯裙腰开口,直弄得拇指指肚生疼,食指指甲也断了。她皮肤由发湿而冒汗,呼吸也变成喘气了。女售货员掀起门帘探头进来问她:“你穿着怎么样?”这时她已经急得要哭了。女售货员看清了哈格尔那要哭要叫的可怕脸色,笑脸立刻僵住了。

“哦,天啊,”她说着,伸手拿起裙腰处吊着的标卡,“这是五号的。别强拽了。你的号码是,我看,九或十一。请别撑了。让我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号码。”

她等着哈格尔把那条花格裙褪到脚踝才走出去,另外拿了一条裙子回来。哈格尔一下子就穿好了,也不再检查,就说要了这条裙子和那身套装。

接着她又买了一件白色的短外套和一件睡袍——上面缀着浪花的黄褐色睡袍。如今她就差美容一项了。

化妆品柜台迎面扑来一阵香气,她如饥似渴地读着那些商标和广告。“弥如积亚”掺上“莲娜丽姿”时代香水可以为原始妇女创造一个为你独有的甜蜜的私人天地……令人刮目相看……令人陶醉……那些怪里怪气的外国字,简直把哈格尔弄得眼花缭乱了。她深深地吸着玻璃柜台上的香甜空气,像个满面含笑的夜游人似的围着柜台兜着圈子。她围着钻石般晶莹的柜台转了一圈又一圈,看着里面摆得满满的瓶子、薄薄的圆片、圆盒、圆筒和管状小瓶。一双柔软的白手上托着的唇膏从鞘中探出尖头,活像小动物的红得发亮的阴茎。在画有一张张媚人笑脸的广告牌的前前后后堆放着桃色的香粉和奶液。心醉神迷的笑脸。为了更具诱惑力而装出的阴郁的脸。哈格尔相信她能够在这些雕花玻璃中间,在五光十色的香粉和奶液中间,在花团锦簇的绫罗绸缎中间度过一生。在富有之中,在奢华之中,在爱情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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