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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桂子飘香的季节。树林冲村口的那颗老干虬枝的桂树开花了,而且今年开得特别繁盛。秋风一吹,浓郁的芬芳就从村头一直香到村尾。李振钧的家离村口不远,环荫阁的窗户又正好对着村口方向。所以一到桂花盛开的时节,李振钧足不出户,就能够时时闻到桂花香。

中秋节到了,天公也作美,晴空万里,秋阳高照。昨天,兄弟们就相约一起去爬龙山。清晨,李振钧洗漱完毕,匆匆吃了一点东西,就骑上马,带上书童出去县城集中。

不久,三四个堂兄弟和外族的几个年轻人都到齐了,就一起向龙山进。

这龙山,耸立在县城的北面,自古就是太湖人的图腾。从县城望去,它就像一条巨龙从北边向着县城西边的长河飞奔而来,奔到河边,龙头高高昂起,气势恢宏。相传龙头附近那些巨大的石崖上,每到夜晚都会布满水滴,就像下过细雨一般。邑人谓之“龙山夜雨”。隔河相望的法华寺生长着一种特有的竹子,竹竿上圆下方,形似吃饭用的筷子,名曰“法华方竹”。相传是唐朝的玄奘法师到西天取经时带回来的,四处辗转后,就在这法华寺里落地生根了。虽然几经战火,地面的竹子数次消失殆尽,但后来还是长出了新芽,长成了竹林。龙头上方不远处,原有一座玄庙观,据说是《三国演义》里那个一再戏弄曹操的乌角先生左慈所建。左慈是东汉末年著名的方士,年轻时隐居在龙山北面不远的天柱山,研习炼丹之术。他觉得老是呆在天柱山,很是乏味,就跑来龙山,建起这座玄庙观。有一年八月十五,明月当空,照得玄庙观里如同白昼,乌角先生独对明月,怎么也不能入睡,他便一骨碌爬起来,驾雾飞到司空山上,倒拔了一棵蓬头古松回来,栽在玄庙观的一角。于是,松影婆娑,如真似幻,宛若仙境。人们称之为“玄庙古松”。这“龙山夜雨”、“法华方竹”、“玄庙古松”与县城西门外的“马路西风”,合称“太湖四景”,历来为文人雅士所称道。

龙头附近有一条上山的小路,沿途有明清两代修建的许多亭子,有的已经倾圮,有的已经破败,也有那么一两个像样的,又被游人弄得垃圾满地,叫人无法立足。过去的龙山可不是这个样子的。光是那些亭子的名字,“观风亭”,“览秀亭”,“止泓亭”,“笑云亭”,“希欧亭”……就令人神往了。

他们沿着崎岖的山路,走走停停,说说笑笑,或指点江山,或谈论古今,或臧否人物,倒也不觉得疲乏。唯有李振钧身体较胖,走了一会就气喘吁吁,只要往路边的大石头一坐,就再也不想起来了。大家没办法,也只好像哄着小孩子似的,哄一会,架一会地往上走。好不容易攀上了第一个山头,李振钧就再也不想,也确实不能继续往上去了。于是大家留下李振钧的胞弟李振齐和六叔家的十八弟李振藻(字斧言)两人陪着他原地休息,其余的人继续向最高的山顶攀登。

李振钧休息了一会儿,就站起身走到路边的一块巨石上,太湖县城尽收眼底。长河从北向西再折向南绕城流去,河面上白帆点点。李振钧目不转睛地望向南边,久久不动,似有所思。李振藻看见了,就走过去,关切地问道:“燕生哥在想念嫂子了吧?”在众兄弟中,李振藻为人最是洒脱,与李振钧关系最好。李振钧苦笑道:“可笑我都快成了妆楼上的佳人,‘误几回、天际识归舟’了。”李振藻安慰他道:“嫂子在他父母那里,想来一定是照顾得很好的,你也不用太担心。也许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的。”李振钧知道弟弟是在安慰他,点点头说道:“我倒不是担心她过得好不好,就是担心她的病,也不知道好些没有。还有,我想她也一定在思念着我。她放心不下我的。”李振藻应和着:“那是肯定的。嫂子那么贤惠,她怎么会不想念你呢?这真是‘一种相思,两处闲愁’啊!燕生哥,我真羡慕你呢。能够被像嫂子那样的才女佳人思念着,真是一种甜蜜的享受哩!”李振钧笑着骂道:“什么痛苦的事叫你这张嘴一说,都不算事了。真有你的!”李振藻也笑着说道:“我哪能跟燕生哥比?我这叫做拾人牙慧,你才是真正的智慧!我最佩服的就是你!”李振钧说:“你也别光捡好听的说,我都被你吹得飘飘然了,一会下山都不用走了,直接飞到西门桥去。”李振藻哈哈大笑起来:“燕生哥,你为什么要一下飞到西门桥去?你要是能一下飞到西门桥去,也许嫂子的船就正好靠岸呢!”一直没有做声的李振齐也插话道:“今天是中秋节,也许二嫂真的回来了,她要给二哥一个惊喜呢!”李振钧喃喃地说道:“要是那样真好啊!”说完,便催促道:“我们不等他们了,赶快下山吧!”李振藻和李振齐二人相视一笑,齐声说:“也好!”

归途中,他们走过西门桥时,李振钧还真的不由自主地勒住马,痴痴地向着长河下游张望了许久,才怅然而归。

晚饭后,一家人照例在院子里赏月,吃月饼,聊家常。李长森弟兄八人,此时已经有五人去世,还在世的只有七弟李长恩和过继他人的三兄李长庆,但是侄辈多达二十余人,已经成家也有十余人,加上女眷,总有五六十人。除了李振祜等几个宦游在外,大多都还读书。

继母陈氏八十多岁了,满头银,精神依然健旺。李长森等人陪着陈氏说话,其余的人这里一群,那里一堆,玩牌的,喝酒的,说笑的,尽情取乐。

李振钧和兄弟们一起喝了不少的酒,玩了一会就说喝醉了,要回房里去。李振藻连忙起身跟着他,一起向陈氏他们告退。大家都明白李振钧心里挂念着汪正珠,也就没有挽留,只是叮嘱李振藻好好陪着他。

李振钧、李振藻兄弟两人离开后,并没有回书房去,而是信步走出院子,穿过一个小小的田畈,来到大河边,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李振钧情绪厌厌,一直仰头望着一轮明月,心儿早已飞到海边去了。李振藻拾起一块石子,扔向河面,又蹦到一块石头上,出一声脆响。他见李振钧仍然没有反应,就说道:“燕生哥,你也不要老是望着月亮。虽然古人都说望月怀人,其实也不过是诗人们的自我安慰罢了。月圆人圆,也不过是一种美好的愿望。你看这月亮,一个月里也不过就圆那么两三夜而已。缺多圆少自古而然,还是苏东坡说得好,‘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呐!”李振钧回过头来,叹息一声,说道:“斧言老弟,虽说‘此事古难全’,但能‘全’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我不能‘全’?为什么不甚恩爱的人能‘全’,而特别恩爱、特别珍惜感情的人却往往不能‘全’?你说是不是老天偏偏要捉弄像我们这样的人呢?”

李振藻望着李振钧,想笑,却又不敢笑。他同情地望着李振钧,缓缓说道:“燕生哥,其实命运远不如你的大有人在,只不过他们大多一字不识,心中的痛苦也就无法表达出来,只能闷在心中,顶多想起来的时候痛哭一场,然后,该干嘛还得去干嘛。不干拿什么生活?其实嫂子只不过是回娘家去了,早晚不就要回来。只有你们这些诗人们,才能把什么思念之情渲染得无以复加。总以为天下最痛苦的人只有你们自己似的。”李振藻停了停,放缓语气说道:“其实,你和嫂子才是最最幸福的一对,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你们!人家欣赏郎才女貌,你们何止郎才女貌?嫂子是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尤其是要德有德,不要说树林冲,就是整个太湖,能够寻出第二个吗?燕生哥,知足吧你,嫂子回来了,好好痛她就是了,用不着现在痛不欲生的哩。”

李振钧听了,吃惊地抬起头来,不认识似的看着弟弟,惊讶地说:“真的像你说的那样,许多人都羡慕我们?你们不把你嫂子看成是‘药罐子’?”

李振藻抢过话头说:“谁把嫂子看成‘药罐子’啦!吃五谷杂粮的人,谁没有个头痛脑热的时候?汪大人不是把她接到福建去找名医诊治去了吗?也许过些时候,嫂子回家时一定是健健康康的呢!”

李振钧连连点头,口中道:“斧言老弟说的是!就是要往好处想,往幸福的方面想!就是要像苏东坡那样,即使‘人有悲欢离合’,也要祈愿:‘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啊!”说完,他回过头来,问李振藻道:“你知道我刚才望着月亮,想到些什么吗?”

李振藻道:“你不是在想嫂子?算我自作多情了。”

李振钧笑着说:“当然也想她了,只是后来我想到了月相的变化。你看,这月相的变化多像人的一生。新月如眉,如人之初生,光鲜亮丽,生机勃勃。上弦月有如少年,一切初具规模,只待日渐丰满。满月,好比壮年事业有成,人生达到巅峰,一切富足有余。然后走向删繁就简,逐渐甩却包袱,恰似下弦之月。世上没有人以残月为美,殊不知残月恰是一把金钩,是它把即将沉没于虚无中的月儿一把勾住,拖回到现实里面来,重新开始新的循环。月相有圆有缺,但是月亮从来没有消失。一次一次的渡劫,一次一次的轮回,月亮还是那个月亮。只是世上的人都被月相所欺骗,为了它的圆缺付出了多少真情,流过了多少泪水。”

这回轮到李振藻惊讶地看着李振钧了。过了好一会,才说:“你这是悟道了呀!”

李振钧笑笑说:“月儿没有消失,人生也不应该消失。可是人生怎样才能不会消失呢?一次次的奋斗,一次次的成功,一次次的失败,又一次次的开始!人的一生,不过是月相的一次轮回。人是要死的,不死的是什么呢?一个朝代,也不过是月相的一次轮回。改朝换代了,不变的又是什么呢?”

夜已深,月光如水,万象空明。兄弟二人,双双陷入沉默之中。

李振钧站起身,再次抬头仰望明月,轻声自言自语道:“要是再生在这里,也许她会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

突然,“哇”的一声,一只大黑鸟从头顶掠过,飞向大河上游的深山里去了。

李振藻也连忙站起身,二人怔怔地望着大鸟飞去的方向,月光下的群山一片乳白。良久,李振藻才拉拉李振钧的衣袖说:“燕生哥,不早了,我们回家去吧。”李振钧没有吱声,二人一步不离地紧跟着,穿过那块田畈,快步向家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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