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千里河北霜满天（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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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福所部，半数为中原，西南的战士，是何福数十年周旋转战，所锻炼起的精锐之士；半数为番人豪杰，乃是近数年来大明对西藏各部不断经济渗透的成果。

两军在旷野间快接近。

两军看似对向疾驰，其实奔行的角度、度都在不断变化。何福一方几次试图斜向切过拦截，直接突击朱棣；而朱高煦一方则数次根据何福的调整而改变己方动向。

只这细微难查的几次变化，足见双方都有极具骑战经验的将领，和意志坚凝、紧随主将毫不犹豫的出色士兵。

但马匹对向奔驰的度太快，留给他们互相制约、应对的时间很短，顷刻间，两军持续迫近。所有的将士都把长兵平举，尽量向前突刺。远远望去，就像是两头巨兽在滚滚烟尘之中，忽然暴绽起了周身钢铁鳞甲。

下个瞬间，两支骑队撞击到了一处。

可以看到，两支骑队的最前方，各自都有武勇格外出众的骑士为先导。这些骑士敏捷地挥舞武器，将对面的敌人刺杀下马，同时策马穿插进对方队列的空隙，继续深入。

很多人眨眼就冲过了两排、三排队列，而在身后留下了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和人体坠马的闷响。

虽然北元彻底被赶出中原大地，但其残部依然虎视眈眈。朱元璋注重军队建设，这些年来，无论北方、南方还是西方，诸军的指挥体系日趋完善、装备日趋精良、战斗意志日趋稳定，各种厮杀搏战技巧也得到不断总结、提炼和训练。这都是在边界杀出来的战斗力！

如果拿此刻对战的何福部和朱高煦部，放到数十年前元末的时候，任何一支军队都足以对抗十倍甚至更多的敌人，足以在难以想象的危难环境下斩将搴旗，纵横不败，支撑起一个煊赫一时的强大势力。

但此时此刻，这些数千精兵只是一场大战前夕微不足道的消耗品罢了。

也正因为所有人都处在相当高的水平上，许多分明具备百人之勇、足以在某些场合赢得绝大威名的出色将士前仆后继地战死，死得与寻常小卒并无区别。死因只是运气不好，或者遇见了同样的强手。

随着两支骑队互相楔入，有人被飞刺而来的长矛刺穿，整个人被冲力带得脱离马鞍，向后飞坠，随即被后方无数跟进的铁蹄踏作肉泥。

有人虽然躲过必杀的突刺，却受到矛槊两边锋刃的割伤，将近尺许的巨大锋刃轻易就撕裂他们的皮肤、肌肉和血管，当他们鼓勇继续冲击的时候，血液从伤口里喷涌出来，夺走了他们的生命。

还有些人虽然保住了自己，却保不住战马。何福将一名燕军骑兵刺翻之后，就现胯下战马开始放缓脚步；但他来不及低头看，先竭力催马，冲过了第二名燕军骑兵的拦截，并将之斩杀。

这时候他才有暇低头去看，只见一条巨大无比的血口，从战马的胸前一直向后延伸，几乎割断了右腿上方的全部筋腱，最终透入脏腑，使得腥气扑鼻的鲜血汩汩流出，将战马的前腿和胸腹染成了通红。真不知道这匹战马是怎么坚持下来，继续冲刺数百步的。

何福在战马倒下之前跳了下来，拔出雁翎刀，摆出步战的姿态。好在他的从骑立即赶上，牵来一匹无主的战马给他。何福跃身上马，回头看了看，受伤的战马侧身躺伏在地面，没有嘶鸣，只是勉强抬头望望主人，硕大的眼睛里满是泪水。

相对来说，燕军骑兵对身披甲胄的正面对冲更有经验些，他们的武备也更适合这种局面。朱高煦呼喝着重新集合部下的时候，燕军骑兵虽然也死伤甚重，但他们战意丝毫没有动摇。他们没有停步，而是继续冲了过来。

何福立即带领余部迎击。只不过，这时候双方都没法维持队列了。两军的骑士们就像巨大的蜂群那样轰然狂舞，变化着各种各样的姿态，时隐时现于烟尘之中，彼此纠缠，撕咬。

而此时燕军方的蒙古骑兵不知何时处在了何福的侧翼。沿着外围疾驰，同时张弓搭箭，向着官军骑士乱射。

这一举动使得竭力突破正面的官军骑士吃了大亏，短时间内不断有骑兵落马，或者被受伤的战马颠扑倒地的。

但何福的反应也很快。处在前方的一支骑队毫不停留地继续突击。待到穿透燕军队列以后，他们飞快地拨马兜转，向弓骑追击过来。

朱高煦注意到，带领这支骑队的，是一名极其精悍的官军将领。他突阵的度比朱高煦预想得要快很多，正呼喝着催马追杀蒙古骑兵，眼中的杀意仿佛燃烧着的烈焰一般。

“王爷，俺去杀了他！”王大锤跃跃欲试地喊道。

“不要停马，继续向前。”朱高煦冷静地道。虽然他很想找到何福所在之处，但战线过于混乱根本无法确认对方主将在哪，只得找准一个方向拼命厮杀，燕军一方已占据优势。

当身边所有从骑都在高声惊呼的时候，何福抹着盔檐间淌下的血，竭力向远处眺望。刚才他被一名燕军用枪杆砸了下，头盔的侧面凹进去了，虽然头盔里还有皮衬，也难免皮开肉绽，头晕目眩不止。他狠命揉了揉眼，把血水抹开。

己方骑兵已经劣势大显，而高阳王在人群中狂呼酣战所向披靡。他彷佛看见了当年战无不胜的中山王徐达又重生在了眼前。

何福注意到了，自家好几名从骑的脸色煞白。此时他明白如果在继续打下去只有全军覆没一个下场！

随军官军方撤军的喇叭声响起！何福带着残部逃了。正在撤退的燕军也不敢深追，盛庸作为主将与燕军的第一次交手就这样落下了帷幕。

虽然几次骑兵交战燕军都大获全胜，但是如果不能解决盛庸的车阵，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如果无法击破官军主力，跟官军对耗那是不可能耗得过的，地盘就那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