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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那群拥挤在码头上的男人、女人和孩子们上船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奈妮薇向耐斯船长说清楚了,无论他要什么样的价格,都必须在船上为这些人找到房间,她知道自己要为了让这些人到博安达而付出多少钱。当然,在和船长交涉的过程中,她和乌诺低声交谈了几句,这可能也帮助耐斯船长做出了决定。十五名面孔凶恶、光头壳只留着顶髻的夏纳人,身上粗布衣衫沾满了血迹,背后背着超乎寻常的大剑,脸上带着看到羔羊时那种贪馋的笑容——这种景象所产生的效果确实相当有用。奈妮薇将亚格尼要的船钱一五一十地放进他的手心。在这个过程中,奈妮薇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回想自己在坦其克码头上所看到的那些难民,才让自己有勇气继续把钱数下去。亚格尼在一件事上是正确的,这些人没有多少钱,况且他们还需要用仅剩的那些铜板继续以后的生活。但奈妮薇还是咬紧了牙,紧到伊兰用一种甜得发腻的嗓音询问她是否在拔牙。

当这群人中的最后一个还在用手臂夹着他最后一点财产爬上船板的时候,亚格尼已经高声喊着起航的命令了。实际上,看着挤在这艘塞得满满的船上的这群人,奈妮薇也开始怀疑,亚格尼的看法或许是正确的,船有可能真的载不下这么多人。但是看见这些人在双脚踏上船后、脸上燃起的一点希望时,奈妮薇立刻开始为自己竟然会这么想而感到羞愧。这些人在得知是奈妮薇为他们付了船钱之后,立刻聚拢到她身边,争着要亲吻她的手或是裙边,带着哭声说着感谢和祝福的话。有一些人满是尘土的脸颊上已经挂满了泪水——有男人也有女人。奈妮薇真希望自己能沉到脚下的船板里去。

甲板上如同聚集了一群群黄蜂般嘈杂繁乱。船帆很快就被升起,萨马拉消失在奈妮薇的视野中,她却还是没办法从这群人的感激中脱身。但她已经决定了,如果伊兰或柏姬泰敢对此说一个字,她就会把她们轰下船。

这以后,她们乘着水毒蛇号,在艾达河上度过了闷热的五天时间。缓慢吹拂的河风不能让这艘船有多快的速度,也不能给她们带来多少凉爽,即使在夜晚亦然。虽然奈妮薇觉得状况总算是渐渐变好了,但这次航行的开始并不算顺利。

第一个真正的问题是亚格尼在船尾的船舱,这是船上除了甲板之外惟一可以住人的地方。耐斯船长并不是不愿搬出去,正相反,他迫不及待地搬了出去。他就这么跑出原先属于他的船舱,肩上和手臂底下夹着裤子、外衣和衬衫,一只手拿着剃须缸,另一只手拿着剃刀。奈妮薇为此狠狠地瞪了汤姆、泽凌和乌诺几眼,他们应该按照她的命令行事,而不是为了照顾她而搞什么小动作。但这三个家伙却摆出一副清白无辜的表情,伊兰为此引用了莉妮的另一句谚语:“口袋藏不住东西,房间藏不住家具,但男人坦诚的脸后面什么都藏得住。”

暂且不管那些男人制造的问题,真正让奈妮薇感到苦恼的是这个舱房本身。即使打开它惟一的一扇小窗户,房间里还是充满了腐败的霉味,而且根本就不会有多少光线透进这个潮湿的空间里。这个“牢笼”比马车里的空间还要小,而且大部分空间都被固定在地板上的一张厚重桌子和一把高背椅占据了。一个盥洗架被嵌进了墙里,架子上放着肮脏的大水罐、碗,还有一面污秽的窄镜子,再有就是几个空架子和挂衣服的墙钉了。即使以奈妮薇和伊兰的身高来说,房顶的横梁也差点就要碰到她们的头顶了,而且这个房间里只有一张床,比她们在马戏团时马车里的床要宽一些,但怎么看都不够两个人一起睡。对于像亚格尼这么高大的人来说,他还真像是住在一口箱子里,这家伙一定是把船上每一寸可能的地方都挪出来装货了。

“他在晚上到了萨马拉,”那时伊兰一边喃喃地说着,一边放下肩上的行李,又将双手叉在腰上,带着轻蔑的神情向四周望去,“他又想在晚上离开。我听他对手下说,他要在晚上航行,无论……无论那些婊子有什么意见。很显然,他不喜欢白天被别人看见。”

想到伊兰的手臂肘和冰冷的脚丫,奈妮薇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应该到甲板上去和那些难民睡在一起。“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那个人是一名走私犯,奈妮薇。”

“用这艘船?”奈妮薇放下肩上的行李,将它放在桌上,回身在床沿坐下。不,她不会睡到甲板上去,这里的味道也许不好,但只要保持通风就行了。床可能挤了些,但它毕竟有一个厚羽毛床垫。这艘船确实很颠簸,她最好尽可能让自己待在舒适的环境,伊兰不能把她赶出去。“在这个箱子里,运气好的话,我们能在两个星期内到达博安达。而我们要用多久才能到沙力达,大概只有光明知道。”她们都不知道沙力达到底有多远,不过现在还不是和耐斯船长谈论这件事的时候。

“所有的一切都像一艘走私船,甚至是它的名字,水毒蛇号,有哪个诚实的商人会给他的船取这种名字?”

“好吧,那又怎样?这不是我们第一次利用一名走私犯了。”

伊兰气恼地一甩手,她确实总是以为遵守法律是重要的,无论那是多么愚蠢的法律。尽管她不愿意承认,但她和加拉德确实有许多共同点。原来亚格尼偷偷叫她们婊子,是吧?

第二个难题是其他人的生存空间。水毒蛇号虽然很宽,但并不是一艘很大的船,现在这艘船上已经有了一百多人。除去船员工作所需要的空间之外,留给乘客的地方并不多。而且那些难民还总是尽量与夏纳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看起来,他们对于持有武器的男人没有任何好感。结果能让所有人都坐下来的位置几乎都不够,更别说要躺下了。

奈妮薇直接和亚格尼说过这件事:“这些人需要更多的地方,特别是女人和小孩,既然你没有更多的舱房,那用一下你的货舱也可以。”

亚格尼阴沉着脸,别过头不去看奈妮薇:“我的货舱都装满了有价值的货物,非常有价值的。”

“不知道艾达河这一带是否有海关人员?”伊兰懒洋洋地说着,一边用眼睛瞥着树木茂密的河岸。河道在这里只有一两百步宽,两旁是干硬的黑泥和赤裸的黄色黏土。“一边是海丹,另一边是阿玛迪西亚,看起来有点奇怪,你带了满船的南方货物,现在却又向南方行驶。当然,你也许拥有一切完税的证明文件,你也可以解释没有卸货的原因是萨马拉的暴乱。我听说那些处理关税的人是非常通情达理的,真的。”

亚格尼的嘴角弯了下去,他仍然没有看她们两个。

现在亚格尼紧盯着的是汤姆的双手。汤姆刚刚抖了抖空空的双手,两把匕首旋转着出现在他的指间,其中一把又立刻消失了。

“只是练一练,”汤姆说着,用剩下的一把匕首搔了搔他的长胡子,“必须不断练习才能保持……技巧。”他白发中的伤痕、脸上的鲜血,再加上衣服上染血的裂口,让他几乎像乌诺一样凶神恶煞。而那名夏纳人龇着牙齿的笑容、脸上的伤疤和翻着红肉的伤口,让他比任何人都显得更加凶悍。就连眼罩上那颗圆睁着的红色眼珠和他新的伤口相比,也显得黯然无光了。

亚格尼闭上眼睛,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货舱门被打开,一箱一箱货物被扔出船舷,其中有些很重,但大多数都相当轻,并散发着香料的气味。每扔出一箱货,亚格尼的面孔都要抽搐一下。只有当奈妮薇命令将几匹丝绸、几捆地毯和几大包细羊毛留下的时候,他的脸色才亮了一下。但他很快就发现,奈妮薇留下它们是用来当床铺,这时他的脸几乎变成了凝固的牛奶。自始至终,亚格尼没说过一句话。当女人们开始从提起一桶桶河水、在甲板上为她们的孩子洗浴的时候,亚格尼踱到船尾,双手紧握在背后,目不转睛地盯着在船后渐渐漂远的几口箱子。

从某种角度来讲,亚格尼对待女人的特殊态度正在磨平伊兰和柏姬泰的尖牙利嘴,奈妮薇发觉到了这一点。当然,奈妮薇已经重新获得了往日的地位。亚格尼不喜欢女人,他的船员在向他报告时如果不得不提到那些女人,他们就会加快说话的速度,同时不住地偷瞥着船长,直到他们匆匆跑回到工作岗位上去。如果一名闲着的船员和别人聊了几句关于女人的话,亚格尼会立刻大声吼叫着命令他跑步去做某件事情。那些船员在匆忙中低声的相互警告清楚地表明了亚格尼对女人的看法。

女人花费男人的金钱,她们像街头野猫一样好斗,她们造成了各种各样的麻烦。男人们总会发现,他们遇到的所有问题其实都是女人引起的。亚格尼认为他的甲板上的这些女人之中,有一半人会在第一次日落前就相互扒抓起来,她们全都会勾引他的船员,并让船员们也因为各种纷争而斗殴不断。如果亚格尼能把所有女人永远地轰下船,他会非常高兴;如果他能让她们永远地离开他的生活,他一定会欣喜若狂的。

奈妮薇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人。噢,她以前确实听过男人们谈论女人乱花钱,仿佛男人们从没有过花钱如流水的时候,实际上,那些男人对金钱毫无概念,比伊兰更没概念。奈妮薇也听过男人们如何把所有的过失都算在女人头上,虽然那其实根本就是他们自己惹出来的。只是除了亚格尼之外,奈妮薇不记得自己曾经遇到过真正不喜欢女人的男人。但她非常惊讶地得知,亚格尼在艾博达竟然有一位妻子和一群孩子,当然,他在那个家里停留的时间,只限于船只在艾博达装货的日子,对于这一点,奈妮薇倒是并不感到惊讶。有时候,奈妮薇发现自己会偷瞥一眼亚格尼,就像是在偷看一个匪夷所思的动物——一个远比思雷狄特和瓦蓝的其他任何展示品都更加奇怪的动物。

一般时候,伊兰和柏姬泰都不会在他能听到的地方发泄怒气。汤姆那些人之间相互交换的眼神已经够让人受不了了,但他们至少还会在奈妮薇面前隐藏这些小动作,亚格尼随时随地都准备好要印证自己对女人的荒谬看法有多么正确,那种公开嚣张的态度实在是让人无法忍受。他让女人们别无选择,只能彼此停息战火,面带微笑。

对于奈妮薇自己,在没有亚格尼的时候,她可以对汤姆、乌诺和泽凌稍微有一点耐心。现在这些男人正在忘记他们的身份,忘记他们应该依照她的命令行事,这没关系,她可以等待。虽然他们那些关于打破脑袋、割裂喉咙的黑色笑话一直在折磨着亚格尼,但只有在那间舱房里,她才会相信自己能完全躲开亚格尼。汤姆和乌诺都不是很庞大的男人,但汤姆很高,乌诺的肩膀很宽,他们挤在这间小舱房里的时候,确实对奈妮薇造成了压迫感,这对于会时常谴责他们的奈妮薇当然不会有什么好处。所以奈妮薇戴上了一副和善的面具,同时对汤姆和泽凌惊讶的皱眉、乌诺和拉冈难以置信的眼神完全视而不见。而且她这样做的时候,伊兰和柏姬泰也不得不装成一副好脾气的样子,这让她感到很愉快。

她努力保持着微笑的表情,直到她发现航行如此顺利的原因。她看着水毒蛇号鼓满的风帆,起伏不定的河岸在午后的阳光中如同奔马般时刻不停地向船后冲去。亚格尼已经命令船员们收起所有船桨,把它们靠在船栏上,那名船长看上去甚至显得几乎算是高兴,几乎。在阿玛迪西亚一侧的河岸全都是低矮的黏土崖壁;海丹的一侧则是河水与林木间夹着一条宽阔的芦苇带,因为水位下降的原因,芦苇大部分都变成了枯黄的颜色。这时距离他们离开萨马拉只有几个小时。

“你导引了。”奈妮薇从牙缝里对伊兰说。她用手背抹去眉毛上的汗水,克制着冲上甲板去透透气的欲望。船上的其他人都在距离她们和柏姬泰十尺以外的地方,但她还是竭力压低了声音,同时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和蔼。她的胃仍然在随着这艘船的缓慢起伏而不停翻涌,这对她的脾气没什么好处。“那些风是你的杰作。”她真希望在自己的行李中能有足够的红茴香。

看着伊兰湿润得微微发亮的脸颊和睁大的眼睛,奈妮薇觉得这女孩的嘴里一定会立刻就涌出甜言蜜语来。“你已经变成了一只被吓坏的兔子,打起精神来,萨马拉已经在我们身后几里远的地方了,没有人能从这么远的距离感觉到至上力。除非她和我们在同一艘船上,否则她什么都不会察觉,我的动作很快。”

奈妮薇觉得如果自己还保持着微笑的表情,她的脸一定要裂成碎片了。但从眼角的余光中,她能看见亚格尼正在审视着他的乘客,并且不断地摇着头。此刻相当恼火的她还能看见伊兰编织的残迹,用导引改变天气就像是滚着石头下山,一旦开始,天气会依照改变的趋向发生愈来愈显著的变化。但石块不会一直依照导引者设计的路线滚下去,它时刻都会滚出路边,这时导引者就要适时将它扭转回来。魔格丁如果在萨马拉的话,她有可能会感觉到这种规模的编织,也许可以,但她绝对无法确定这个编织的具体位置。在纯粹的力量上,奈妮薇和魔格丁大致相当,如果奈妮薇没有能力做到,这名弃光魔使应该也做不到。她确实希望这艘船能走得更快一些,和这两个女人一起住在这个狭小的船舱里,让她觉得即使是和亚格尼共享这个房间大概也不过如此,这种悲惨状况愈早结束愈好。而且,她在任何时候都不喜欢这种水面上的生活,在这么平静的河面上,一艘船怎么还会颠簸得这么厉害?

微笑已经让奈妮薇的嘴唇感觉酸痛了。“你应该问我一下,伊兰,你总是想也不想就独断专行。你应该知道,现在如果你在瞎跑的时候掉进坑里,你的老保姆是不会把你拖出来,帮你把脸洗干净的。”奈妮薇说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伊兰的眼睛瞪得像茶杯一样大,露出一副立刻就要张嘴咬人的样子。

柏姬泰伸手按住了她们两个,带着仿佛是喜气洋洋的神情靠向她们。“如果你们两个不停下来,我就把你们扔到河里去,让你们发热的脑袋冷静一下。你们就像是一对染上冬季疥癣的沙格酒吧女!”

三个女人别开表情甜蜜而僵硬的汗湿面孔,各自朝不同的方向走去,在甲板允许的范围内尽量远离对方。到了将近日落的时候,奈妮薇听到拉冈说,她们三个一定在为脱离了萨马拉而高兴,从她们相互微笑的表情上就能看得出来。其他男人大概也都有同样的看法。但甲板上的女人们都对她们摆出了过于谨慎的面孔,她们能看出有什么不正常。

但她们之间的问题在随后的日子里逐渐淡去了,奈妮薇不知道是为什么,也许伊兰和柏姬泰装出来的欢快表情终于也影响了她们的心境。竭力装出的亲切微笑和友善言词大概确实会让一个人内心的想法发生改变,虽然这显得很荒谬。不管怎样,奈妮薇不应该抱怨这样的结果。几天之后,她们甚至会偶尔为自己先前的恶行恶状而感到羞愧。她们并没有为此而说过一句道歉的话,对此奈妮薇当然也很理解,如果她也曾经像她们那样愚蠢和凶恶,她肯定不想对任何人提起这样的过去。

在伊兰和柏姬泰恢复平和的过程中,孩子们也起了重要的作用。她们的变化应该始于在河面上的第一个早晨,当时奈妮薇正在为那些男人治疗伤口。她从行李中拿出所有的草药,制作药膏,并且割出一条条绷带。而后,那些伤口让她生气得导引起了至上力——疾病和伤患总是让她非常生气——于是她用医疗异能治好了一些受伤最严重的人,虽然她这么做时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不安。伤口的骤然消失一定会引起人们的闲话,而且只有光明才知道亚格尼是如何看待两仪师的。这名船长很有可能在晚上派个人偷偷在阿玛迪西亚一侧上岸,向白袍众报告她们的行踪,而且这样的讯息也很可能会让一些难民对她们产生反感。

所以,她使用医疗异能的时候一直都很谨慎。比如对乌诺,她在他瘀肿的肩膀上涂了一点气味辛辣的马德根药膏,又用几滴百药草药膏敷了他脸上的伤口——药材不该浪费——然后用绷带包住了他的脑袋,直到他几乎没办法挪动自己的下巴,奈妮薇才对他使用了一点至上力。当乌诺大张着嘴哆嗦个不停的时候,奈妮薇则爽快地说道:“不要像个小孩似的,一点疼痛不该让一个壮汉变成这样。以后三天都不要碰这些伤口,只要你碰它们一下,我会让你有一些不会很快忘记的经历。”

乌诺慢慢点点头,用懵懂的眼光望着奈妮薇,他显然不知道奈妮薇刚才做了什么。如果乌诺最后在取下绷带时意识到了奈妮薇对他做了什么,运气好的话,别人不会记得治疗前乌诺的伤口有多么严重,而且乌诺也应该有足够的脑子管住自己的嘴。

奈妮薇一旦开始,就自然而然地把其他乘客也都当成了自己的病人。那些难民的身上很少没有受伤的,一些孩子表现出了发烧和蛔虫的症状,对于这样的病,奈妮薇可以放心地治疗。孩子们只要吃到味道不像蜂蜜的药就会表现出各种大惊小怪的样子,所以即使他们和母亲说了什么,母亲们也只会认为那是他们的幻想。

在小孩子身边的时候,奈妮薇从没真正惬意过。她确实希望能和岚生个孩子,至少心中有一部分是这么希望的,但小孩子经常把事情搞得一团糟。他们似乎总是习惯于在大人转身时立刻违反你所叮嘱要遵守的一切,目的只是为了看大人会如何反应。但奈妮薇在抚平一个高度只到她腰部的男孩的黑发时,她觉得男孩那双严肃认真的蓝色大眼睛非常像岚的眼睛。

伊兰和柏姬泰也在帮助她,一开始,她们只是帮助维持秩序,但也都对孩子们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力。奇怪的是,柏姬泰对付那些将她围在中间的小孩子完全是游刃有余,她两条腿上各坐着一个小孩,给他们唱起一首关于动物会跳舞的歌曲。伊兰则拿出一个袋子,发给孩子们一些红蜜饯,光明知道她是从哪里找出这些糖果的,还有她为什么要找。当她偷偷往自己嘴里放了一个蜜饯、被奈妮薇抓住时,她竟然连一点愧疚的表示都没有,只是咧嘴笑着,把一个女孩的拇指从她的嘴里轻轻拉出来,又往里面放了一个蜜饯。孩子们又记起了该如何欢笑,他们依偎在这三个女人的裙子里,就像依偎在他们母亲的裙子里一样。在这样的时候,没有人还会继续乱发脾气。甚至在隔天,伊兰在舱房里重新开始偷偷研究那副罪铐的时候,奈妮薇也只是轻哼了一声。这个女人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相信,在这副手环、项圈和银索之间存在着某种怪异的联系。奈妮薇甚至在伊兰进行研究时曾经坐到她身旁一两次,只要看一眼这个邪恶的对象,就足以让她拥抱阴极力、医治难民了。

三名女子在照料那些难民的时候,听难民说了许多他们自己的故事。亲人离散,生死不明;农庄、店铺和工作坊被烧毁,混乱向各处蔓延,中断了一切贸易,人们买不到外面的物资,也没办法把自己的产品卖出去。先知只是压断车轴的最后一块砖。当一个只剩下稀疏灰发的人用指节揉着自己满是皱纹的额头、想要亲一下伊兰的手背时,伊兰塞给他一枚金币。奈妮薇看见了伊兰所做的一切,却什么也没有说,反正伊兰很快就会明白金币消失的速度。而且,奈妮薇自己同样给出了几枚钱币,嗯,可能并不止几枚。

这群难民中的男人们除了两个之外,全都已经头发花白或者是秃顶,满脸皱纹,手上全是硬茧。年轻一些的男人全都被抓进军队里,或者是成了先知的信徒,那些拒绝走上这两条路的全都被吊死了。那两个年轻的男人其实比孩子大不了多少,奈妮薇甚至怀疑他们有没有正经地刮过胡子。他们的目光都在不断地向四处逡巡,夏纳人只要看他们一眼,他们就会哆嗦一下。有时候,上了年纪的男人们会谈论着去远处找个地方,在那里重新建起农庄,开辟新的贸易路线。但他们的这些话更像是空洞的吹嘘,而不是真切的希望。他们大多数时候都在低声谈论着他们的家人——失去联系的妻子、儿女和孙辈,声音里充满了失落。在船上的第二个晚上,一个有着招风耳的男人消失了,他一直都显得比别人更加悲伤。日出时,谁也没有再找到他。他也许已经游上岸去了,奈妮薇希望会这样。

但真正让奈妮薇感到忧心的还是那些女人,她们跟男人们一样看不到未来,也一样不安,但其中的大多数却有着比男人更重的担子。丈夫全都不在身边,她们甚至不知道自己的丈夫是不是还活着,只有压在肩头的责任让她们继续走下去,女人的韧性让她们永远不会丢下自己的孩子,但即使没有孩子的女人也会决定继续面对未来。当男人们只能用自我欺骗聊以自慰的时候,她们至少还有着一丁点儿真实的希望。在所有的女人中,有三个最让奈妮薇放心不下。

妮可拉的年纪、身高都和奈妮薇差不多,她是一名身材苗条、有一双大眼睛的黑发裁缝,本来她就要和一个名叫海莱恩的男孩结婚了,但那个男孩现在拜倒在先知的脚下,成为转生真龙的追随者。他承诺,等他完成自己的责任,就会和她结婚。责任对海莱恩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他会成为一位尽职尽责的好丈夫和好父亲——至少这是妮可拉的看法,只是他脑子里的那些责任并没能阻止一把斧子劈开他的脑袋。妮可拉不知道那是谁干的,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她只想尽量远离那名先知,去一个没有杀戮、可以让她坦然走过街道的地方。

玛丽甘比奈妮薇要大几岁,显然曾经相当丰满,但现在磨损的棕色衣裙只能松松地挂在身上,而迟钝的面孔已经不能只是用疲惫来形容了。两个儿子一个六岁,一个七岁,他们彼此扶持着,用瞪得太大的眼睛看着这个世界。他们似乎害怕每一样东西、每一个人,甚至是自己的母亲。玛丽甘在萨马拉做过医疗和调配草药的工作,但她对这两件事情有一些奇怪的想法。事实上,这并不奇怪,河对岸就是白袍众控制的阿玛迪西亚,在这种地方从事医疗的女人必须保持低调,甚至她一开始只能靠自学求得医疗知识。她想做的只是治愈疾病,虽然她说自己的医疗技术已经很好了,但她却没能挽救她丈夫的生命。在失去丈夫的五年时间里,她的日子过得很艰苦,而先知的到来并没有对她有任何帮助。在她救活了一名发烧的男子之后,谣言愈传愈离谱,最后变成她让死人复生,结果搜寻两仪师的暴徒追得她不得不躲藏起来。这里的绝大多数人对于两仪师知之甚少,他们认为至上力能起死回生,甚至就连玛丽甘似乎也有这样的想法。此刻,她像妮可拉一样不知该去什么地方,她希望能找到一处小村子,她可以在那里平安地用草药帮助别人。

爱瑞娜是这三名女子中最年轻的一个,满是紫黄瘀肿的脸上有一双坚定的蓝眼睛,这完全不是海丹人的外貌。她的衣服也同样不是海丹人的样式——一件深色的短外衣和一条宽大的裤子——倒是和柏姬泰的衣服没什么差别,这就是她全部的财产。她没有说她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但奈妮薇从她的话里推测出她在踏上水毒蛇号之前所经过的一些地方。她本来是去伊利安找她弟弟,在她弟弟发誓成为号角狩猎者之前把他带回家,但在那座城市里的数千名号角狩猎者中,她一直没能找到她弟弟,而她最终却发现自己立下了那个誓言,被派出来在世界各地搜寻那只号角。她并不十分相信那只号角的存在,她只希望能找到年轻的格维尔,并带他回家,但她的境况愈来愈……艰难。爱瑞娜并非完全不愿意与别人交流,但她费了很大的努力粉饰自己的遭遇……她不止一次被从村子里赶了出来,被抢劫,被殴打,即使这样,她仍然不打算放弃目标,找一个容身之所居住下来。世界还在她的眼前,她要与这个世界抗争到底。她没有这样说过,但奈妮薇知道这个女人的心思。

奈妮薇也很清楚为什么这三个人给她的感触最深,她们的故事都反映了她自己人生的某一部分。奈妮薇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自己最喜欢爱瑞娜。她觉得,把所有的线索总结分析一下,爱瑞娜的麻烦几乎全部来自于有一条太缺乏管束的舌头,她总是把自己的想法直截了当地告诉别人。有一次她仓皇地被赶出一座村子,甚至没来得及带着她的马,因为她称呼那个村的村长是扁脸乡巴佬,还和那个村子里的几个女人说,像她们这种骨瘦如柴的厨房杂工没资格盘问她为什么一个人旅行。会得到这种下场可不是巧合,而且这还只是她自己承认的部分。奈妮薇觉得,只要让爱瑞娜和自己共处几天,自己待人处事的态度一定能对她产生好的影响,她也一定能为另外那两个女人做些事情。她明白,和平与安全对女人来说有多么重要。

第二天早晨又发生了一些奇怪的变化,大家的脾气都还算平和,但有些人的舌头还是那么尖利!奈妮薇只说了一些相当温和的话,比如伊兰不是在她母亲的宫殿里,所以她别妄想奈妮薇会每晚都去睡靠墙的颠簸床位。伊兰扬起下巴,但还没等她张开嘴,柏姬泰已经飞快地说道:“你是安多的王女?”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甚至没有先看看周围是否有其他人会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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