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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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里斯被唤醒时，休眠舱内的防御系统正在出尖锐的爆鸣声，红色警示灯也闪烁个不停。他原本以为又是某位大人物莅临之前的例行演习，只是走个形式罢了，和他压根没什么关系。

虽说工兵主要承担着采集资源、运送货物的工作，也会负责堡垒的修缮与维护，巡逻队缺乏人手时，也不得不去干些守卫的活儿。如果真出了什么事，天就算塌下来也轮不到他们来扛吧？赫里斯这样想着，还是启动了机体，顺便催促着小组里的其他伙计赶紧行动起来。

他看了眼时间，天还没亮，按照往常的计划，他原本还能在温暖而舒适的格式塔网络里休息半天的时间——数字空间里的时间与现实不同，它可以快得如同心跳、眨眼，也可以缓慢流逝如沙漏里的细沙。虽说人类早已不需要睡眠，像赫里斯这样的人还是习惯用思维的漫游与休憩来弥补肉体疲惫的缺失。

天一亮，他们又得去开采那种石头——本地人称之为“佩特勒姆”，含义则是“光的坚硬石头”。一年前，在资源收集的工作中，开采佩特勒姆只占用了五分之一的时间，但在领主的命令下，如今他们从这颗星球的地下开采出的佩特勒姆正如同流水一般源源不断地被舰艇输送至宇宙的各处。

防御系统的警示仍然没有终止，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似乎连地壳都在晃动，赫里斯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太对劲。而这时，赫里斯收到了上级的指令，他们被要求前往地面进行防御工事。

防御什么？赫里斯想。

漆黑的天空很快告诉了他答案。在这颗名为凯法的星球上，复杂多变的自然环境与天气并不是什么令人意外的事，乌云蔽日并不足以引起人们这般的重视。

直到他通过机体装载的雷达注意到——原来遮挡了阳光的并不是云层，而是一艘艘巨兽般的舰艇，以及密密麻麻的中小型战斗机甲。

舰身上，他辨认出那是帝国军团埃斯特尔的标志。

獠牙般的炮口直指着凯法人的堡垒，绵延不绝的炮火声与爆炸声在赫里斯所生长的土地上点燃了战火。

赫里斯的机体当然也装载了武器和防御系统，但他很快就意识到，凯法工兵们的抵抗只不过是徒劳罢了。在我们的城市里，应该会有更加强悍的军队来对抗帝国军团的吧？赫里斯在过去的演习里见过那些部队，宽阔的双翅，坚固的炮口……

战场上方，一束巨大的白炽光线几乎将黑夜转变成了白昼，它无情地将凯法人的主舰队彻底击碎，过剩的能量带来的高温融化了城市的绝大部分建筑，坠毁的工兵们甚至来不及意识到这一切是如何生的。

面对帝国军团如此强大的军事力量，究竟什么样的武器才能守护我们的家乡……

这时，赫里斯的通讯器突然响起了一阵白噪音，随着短暂而尖锐的电子音，通话似乎终于成功拨通，一个陌生的声音说道：“艾瑞克·赫里斯，编号B-249921，你所领导的小队共有几名成员存活？”

“六……算上我是七个。”

“我是法伦姆中校，奥兰·法伦姆。由于埃斯特尔军对通讯系统的破坏，军用通信网络已经陷入瘫痪。我现在正在使用你们工兵机体的联络器。”

工兵机体的联络器？赫里斯想起电子操作指南中的课程，似乎的确在某一页的角落标注过有关联络器的事。它们似乎是单独设计的——由于要在各类恶劣的环境中开采资源，并且他们的通讯器只需要最低限度的信息传播，即与最近的其他工兵联络即可。或许这种接近原始的低科技设计也有它自己的好处，如今刚好能够派上用场。

“事情就是这样，我的时间不多了，接下来我会交给你一项任务，你和你的小队需要尽可能地完成这项任务。”

“‘尽可能的’？也就是说不完成也没关系吗？”赫里斯问道。

“那是因为你们不是唯一被托付这项任务的小队。”法伦姆中校的语气仍然不紧不慢：“军队内部已经有数支队伍出了，只是，我相信你们或许比他们更熟悉地下的情况。”

“我会将坐标直接添加在你们的导航目标里，再过三秒……好了，现在你应该已经可以查询到了。”

“我知道那里，废弃的3o11军事设施？我曾经被巡逻队警告过不要靠近。”

“是的，地下最深处有一间独立的休眠舱，进入那里，然后启动那里的‘装置’。”

“是什么样的装置？”赫里斯追问道。

“见到以后你就知道了，赫里斯队长，如果你希望这场战争尽快结束的话——”

通话戛然而止，赫里斯向远处望去，破损的建筑物熊熊燃烧着，明亮的火光之上，滚滚黑烟直冲天际，宛如地狱一般的场景。赫里斯不禁想起人们对“边狱之火”的描述——在那一天，深邃的宇宙迎来了无尽的末日，地狱之火永不熄灭，人类从此步入了痛苦的深渊。为了存活，人类抛弃了肉体，将自己的意识灌注于钢筋铁甲之中，再次回到了自己的故土。

人们也时常思考着这件事：为了返回家园，他们究竟付出了怎样的代价？这一切究竟是神圣的进化还是毁灭的前兆？尚且无人知晓答案。

而对赫里斯而言，他当然希望眼下的战火能够尽快熄灭。他迅召集了尚存的小队成员，希望能在埃斯特尔军的地面管控之下成功找到突破口。

工兵们在战火纷飞的废墟中穿梭着，由于机体较小便于隐藏，在抵达设施之前，一切似乎都非常顺利。但赫里斯一直关注着一件事：他们并没有遇到中校提到过的、和他们执行同样任务的其他小队。

沙漠之中，3o11设施的入口掩盖在厚重的沙尘下，随着巨大的金属门缓缓打开，沉闷的声响在纷杂的炮火声中并不算十分明显。门内一片昏暗，映入眼帘的通道几乎是笔直朝下的——直指向漆黑的地底深处。墙壁上过时的设备已经停止运转，这间设施似乎已经被废弃了许久。

设施内部，昏暗的走廊中弥漫着沙土，备用能源被启动后，残破的灯光在地面上投下诡异的影子。尚未启动的机械守卫停靠在工厂的角落里，漆黑的炮口朝着来访的小队，一种隐约的危险感正逐渐迫近，赫里斯提醒着队员们不断保持警惕。

突然间，一支埃斯特尔军的突袭队出现在他们面前。深黑色的重型装甲，杀伤力巨大的能量武器，以及训练有素的战斗姿态，这些无不提醒着赫里斯——埃斯特尔帝国将会消灭一切反抗的存在。

赫里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们之所以没有碰到其他的小队，或许是因为在这样强大的威胁之下，那些小队失败了，又或是放弃了。

激烈的战斗在废弃的军事设施内爆，狭窄的走廊弥漫着炮火和金属的气味。赫里斯和他的小队在有生以来最为危险的环境中奋战，抵抗着强大异常的埃斯特尔军。激光和能量武器的交锋将设施内部破坏得十分严重，堵塞的通道阻挡着赫里斯的前行。身边的队友一个接一个地倒下，赫里斯依然顽强地战斗着。他灵活地躲避着敌人的攻击，不断向着设施的最深处驶去。

他的左翼在爆炸中被破坏，弹药也早已耗尽。尖锐的机械破裂声中，他的脑海中回想起法伦姆中校的声音——“我的时间不多了。”他迅核对了机体剩余的燃料，计算了自己还需要多久才能抵达地底，他知道自己必须抓紧每分每秒。

在设施的最深处，赫里斯的确找到了坐标所提示的那间休眠舱。那实际上是一台怎样的装置？大概无人能够用简单的语言描述出来。但他一下子就理解了法伦姆中校所说的“见到以后才能知晓”。

在能源耗尽机体的前一秒，赫里斯启动了眼前的庞然巨物。如果这就是能够终结这场战争的关键武器，希望它不要辜负士兵们的期待，他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