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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依依越凑越近,她的话就像是一条无骨蛇钻进了郑解秋的耳朵里。
心中有人,人心塞满,自容不下第二个人。
可他心中能有谁?若有一个人,这个人姓什么叫什么?若没有人……他又怎么会在最后关头按住了李依依的唇。
是了,有一个人。
见他眉眼松动,李依依知道她说的是对的。
“你看,你现在心里头是不是就想着这一个人?”李依依轻笑一声,痴男怨女,在牡丹坊剪得还少吗?
郑解秋抬眼反问:“可你心中不也有一个喜欢的人吗?既然如此,你又是如何做到与我亲昵?”
这一句话瞬间问得眼前女子哑然。
半晌,她低下头肩膀微垂,发出苦笑声。
“我呀,心中的确曾有一个人。他说他爱我,我信了,一直信到今日。”她摇了摇头,“可这又有什么用呢?他爱我,也不曾坚持带我走。我呆在这,心中一直满满塞着一个人,只会让自己更痛苦。”
郑解秋觉得这女人情绪波动很大,人前笑意,人后愤懑,骤然哭泣,转而又会缠上身来寻一番温存。
幸亏天底下女人都不像他这个样,不然郑解秋迟早有一天真得叫女人折腾疯。她神经质,方才正发狂,此刻又倏忽静了。
细想来也是,曾经是天之骄女,贵族出身,一夜之间家道中落父亲斩首牵连九族,家中兄伯流放,女眷充妓,好好的一大家子眨眼之间便四散飘零,天涯四方,再难相见。孤苦伶仃无依无靠,沦落到妓院,整日低三下四放弃尊严陪着曾经她根本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客人。
这样的生活不是一日两日,不是一年两年,是已过了整整三年。
这三年多少男人爬上过她的床,又有多少人花前月下虚情假意说着动听话语。
一时天上一时地下,过去的贵族生活早已成水中月镜中花,曾经高贵无暇的大家小姐,也不过是这牡丹坊中最昂贵的一名妓女罢了。
她若疯了,也有发疯的缘由。
“曾经我以为爱一个人很重要。所有的一切都必须给他,全心全意都得相信着他。不论他说什么、做什么,只要他开口,只要他去做,我都会信。”李依依坐在床上缩起了腿,她环抱住自己的时候,目光无所依托,就那样空空望着那遍地凌乱碎片,“可慢慢的、慢慢的,我所相信的事并没有成真,我所信仰的一切,都在一点点的破碎。我把所视为珍贵的东西紧紧捂住,不想让别人沾手,玷污分毫,可在他眼里……在他眼里,那些都并不重要。”
并不重要,如若重要,又怎能忍受自己在这个地方待那么久时间?如若重要,又如何能忍一个又一个入幕之宾。
“既然不重要了,我又何必为了他,将自己的心塞满呢。”
李依依一面笑一面擦了擦自己眼角,扭过头来看向郑解秋:“喝酒吗?”
他觉得女人很难过,虽然她在笑,她一定会在另一个时刻哭出声。
这种笑他在另一个人身上也看到过。陈康告诉他说他们依然能够做朋友的时候,今天下马车时,他说他们两个人互不相欠再无关系的时候。
之前郑解秋不懂,便以为这是真的笑容。如今懂了,他也明白为什么自己心中依然会觉得难过。不仅仅是因为觉得愧怍,不仅仅是因为觉得对不起。
他知道陈康在和自己微笑的时候并不是真正想告诉他自己开心。
而并不是真正开心,却硬要装出开心的模样——无异于折磨。
郑解秋虽然不再喜欢这个女人了,但当她露出这样的神情时,他不可能开口拒绝对方。所以当李依依问他“喝酒吗”的时候,郑解秋点头了。
他想眼前的女人应该不仅仅想喝酒,她想喝醉。
人一喝醉以后就能放纵自己做很多事情,例如纵情,例如遗忘。其实你不是真正纵情也并不是真正遗忘。很多事情依然留在你脑海中,只不过在喝醉的时刻,你可以分裂出一个足够狠毒的自己来,告诉自己:别再记得了。
因为你在清醒的时候,往往是没有这样从容的。
而你在清醒的时候,也是没有这般勇气的。
李依依换了一身浅色的衣衫,解开了头发随手一扎,和郑解秋说一句稍后,闪身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