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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其说是那一晚和李依依喝酒想明白，倒不如说是看见了有情人天各一方，再不相见临死前还要放下狠话觉得心酸。
如若当真有个喜欢的，这辈子不去喜欢下辈子就没机会。蹉跎了岁月，谁还知道将来呢。
本来郑解秋有诸多顾虑：陈康的性情，陈康的男子之身，陈康身份，陈康身后背负的夺嫡之争。
可他不想去顾这么多了，思来想去，终究想不到头，倒不如走一步看一步，能挣一夕欢愉都好。
他倒是想的简单了，全然没有陈康当初下决心时想的那么多。
这样颠簸踌躇近月余，终于重新执手同榻共枕眠。陈康随郑解秋上了床，熄了灯放下帷幔。船行河中依然摇摇晃晃，屋外血腥虽有下人打扫却还未散开。夜色浓了，露水重了，屋中冷了几分下来。
心却不冷。暖得很。
两个人靠在一块的时候，陈康难免想到当初第一回见面时睡在一起的场景。假王妃和真王爷，各怀鬼胎心中有事同床异梦。他们两个人一块睡觉的次数也不算少，当初假夫妻时一张床上睡过，郑解秋费尽心思要提防王爷看破自己伪装。后来说明白讲清楚了也一块睡过，大多是两人共饮酣畅，醉后同眠。
郑解秋睡相不好，一条腿横七竖八老压在陈康的肚皮上，王爷搬又搬不开，叫也叫不醒。想到以后夜夜都有这灾难，陈康叹了口气。
黑夜里，郑解秋伸了一只手臂给陈康脑后垫着，闻声问他：“你叹气做什么？”
陈康转过了身来，夜色里伸手摸上了男人眉骨：“在想将来夜夜都得跟你睡觉，受你欺压。你睡相不好，担心叫你踢下了床。”
郑解秋也一道转过来，与他面对面：“要是这样，你别客气，只管拿拳头往我身上招呼就行。我皮糙肉厚不怕打，只担心你金枝玉叶冻坏身。”
陈康笑他：“你个莽夫。”手在他脸上一掐。
郑解秋张口轻轻咬在了他虎口，牙齿磨了磨好似调情。
王爷说：“痒。”便要缩回手。
郑解秋的眼神又那样定定看着他，目光里带了两三分痴。
末了，将人往怀里一抱，手收的略紧，掌心熨帖的顺着陈康头发往下抚着：“叔角，你做的事我大多就能忍。只是有一事，我希望你现世安稳，只想知道你到底有意无意帝位之争。”
明明临睡，难得温情，应好好亲热，偏郑解秋不解风情，一定要在这个时候提此事想问个明白。
“帝位之争？那我有意。”
郑解秋动作一滞。
“但那帝位。我无心。”
陈康抵着他额头，鼻子几乎相碰，有一下没一下的亲着他嘴角，细细碎碎把话说清：“宫中多年，我尝尽苦头，厌恶得很，怎可能再回那囚牢中去。只是我今时今日身份地位容不得我隐而身退，你看见了，即便我没有去斗，太子也不放过我。”
“那公主……”
“公主就是良主吗？党派之争，最终都是你死我活的。等我父皇驾崩，他二人不论谁人掌权都是一派血雨腥风。我想脱身，但现在脱身不了。想要功成身退，就一定会有人牺牲。”
郑解秋揉着他的身子，黑暗之中无从开口。
这些他不懂，江湖之中哪有这般阴谋诡计、波橘云诡。
他说：“我只盼你能好。我求的不多，想的也少，如今既然喜欢你，中意你，便自私自利只希望你能好。”
“我会好好的呀。”
“那朝堂有张血盆大口，吃人不吐骨头，我怎知晓你会不会出什么事？这几个月来，我也算看清楚了，没有野心的可能会死，有野心的也可能会死。”
郑解秋是侠肝义胆，就是入了官场也是个耿直的上阵将军，哪来那么多细思考量。
“你放心，郑解秋。”
一双手若蛇似得探进了他衣服里。
“我把人给你，把命也给你。”
他咬上了男人的唇。
“统统都交由你保管了，好不好？只要你不同意，命归你，人也归你。谁都拿不走。”
郑解秋猛地翻身压了下来，他压了男人的手低声说：“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守着。谁也拿不走！”
那帷幔重重垂下，一艘船儿随水颠簸。
河上渐渐抹上紫红，潮水生生，刹那便冲淡了前一晚的血腥厮杀，仿若什么都没发生过般宁静。
两人直到第二日过了中午才起，送来的吃食还是受瞿太医叮嘱备的，既有清粥小菜，又有秋葵、鹿茸。
真是讨人厌的一个旁观客。陈康瞧了送来的菜便能想得到瞿浅那捂嘴偷笑的模样来。
两人算是“新婚夫夫”又是“久别重逢”，自然也就孟浪一些。相依偎待屋里别的都不去理会，到傍晚边才上了甲板。
此处已近杭州。
风吹芦苇，隐隐约约之中，从遥遥河滩传来了吴地画舫上琵琶女的歌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