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 玉珠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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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珠峰顶早已被积雪所盖，断无草木，只有几座断石，风吹日晒，兀立千年。但峰顶却有一泓温泉，四时不竭，子虚书阁就建在这温泉上面。“想不到世上还有这么妙的地方！”王赦架起炉火，屋子一会儿就暖了。子虚书阁的藏书很多，江湖中人自然最关心武功秘籍，但烟如织不是来找它的，她拿着手里的那只铜签，不知道要去哪里找它的记载，“王赦，你是来找什么书的？”“我不是来找书的，我是来找人的。”王赦在最高的书架上翻看些什么，漫不经心地答道。

一整天就这样过去了。“你还记得当初萧凤娘说这支铜签的纹理出自昆仑山一带，我爹也说，在子虚书阁见过这个，可是我快要把这些民俗掌故的书翻完了，还是一无所获。”“你只找了汉语的书吗？”“啊！我也不认识其他文字啊！”早知道读书这么费劲，烟如织真希望来的人不是她，而是过目不忘的徐耕舟。

“王赦，你看书看乏了罢，你去外面走半个辰再回来好不好。”烟如织对王赦说道，微微有些脸红。“这里的温泉想来没有醉鱼草，你应该不会睡着了。”王赦一下就猜到烟如织的意图，话罢便出门去了。逃亡久了，洗澡变成一件很奢侈的事情。她看见自己左肩上的痕迹，这么久，就是因为这个，她在不停地逃亡。

“醉鱼草！”烟如织忽然想起来什么，如果当时王赦在她洗澡的时候救过她，说不定已经知道了她的秘密，那么，十三年前，在韩江里救她的人自然也会知道，徐耕舟向来是过目不忘的。正当烟如织在猜测的时候，有一股子悠扬的笛声钻了进来，笛声很是凄凉婉转，吹笛的人想来有什么凄苦的往事。

烟如织穿好衣服，还没来得及梳妆，便觉得这笛声不对，她说不好为什么，心跳越来越快，好像有一股子力道在这笛声里，仿佛一直在催打她。

“王赦，你可听见笛声了？”烟如织披散着头就跑了出去，“这笛声有点蹊跷。”王赦跪在地上，口吐鲜血，好像中了一掌似的。“你怎么了！”烟如织惊叫一声，便去扶他。

“你走开！”王赦一挥手，打到了烟如织的额头，她也顾不得疼痛，“你受伤了？谁这么大能耐，半夜还能上来玉珠峰？”“笛声，笛声...”王赦抽搐着，他的眼睛红了，好像随时都会迸射出怕人的怒火。

即使在中了玉骨钉的时候，他也不曾这么痛苦。“这笛声有这么大的能耐吗？你内功修为比我好，应该抵抗得住才对啊！”王赦忽然起身反手扼住了烟如织的脖子，烟如织一惊，出手攻向了他的百会穴，王赦中的玉骨钉从未解过，不知道这一指下去，他会不会死，烟如织不敢冒这个险，手停在半空。

“我控制不住自己会杀了你，会杀了你的！”王赦好像明白烟如织的顾虑。“你振作一些，王赦！”烟如织握住王赦的手，她手心寒的凉意，让不知为谁而怒的王赦微微冷静下来。“救命啊！有没有人，救救我们！”烟如织知道昆仑主常年在天珠峰闭关，她想试试运气。

“你是谁？”声音悠悠而来，不可辨其远近。“我是观书弟子，还请前辈救我师兄一命。”“你到底是谁？”“我...我是平天下的女儿。”烟如织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你还是不知道你是谁吗？”声音远了，好像这个交易没有谈成。“我是烟如织，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什么条件都行，你能救王赦吗？”王赦危在旦夕，烟如织也仿佛危在旦夕，虽然她从未怀疑，她知道王赦不会伤她。

“王赦？嗯，是他来了。”只觉得一阵风拂过，扼住烟如织的手滑开，王赦的身体忽然腾空而起，烟如织惊讶地长大了嘴，只见一个白老者，一只手就托住了半空中的王赦，嘴里好像还在念叨什么，烟如织只觉得耳鸣得难受。笛声先是越来越急，然后渐渐停止了。王赦的身体缓缓落到地上，如同熟睡一般。

“他没事了？”“嗯，他没事了。”老者面色红润，精神矍铄，就是昆仑主无疑了。“师祖，我...是燕颀的女儿。”烟如织屈膝一拜。老者的神情在听见燕颀的名字的时候，微微一变，“好久没有听见他的名字了，这些年他都在哪里，也不曾给为师来一封信。”

“师祖！”烟如织看得出昆仑主很是关心父亲，她鼻子一酸，跪在地上，“都怪如织，十八年前，是如织害得爹爹不能回昆仑的。”烟如织终于找到一个地方，可以吐露她身世的前因后果，她想，燕颀也会希望有一天恩师可以知道自己不辞而别绝非有意。“各人有各人的命运啊，他能做这样的选择，我很欣慰，孩子，你也让我很欣慰，你起来吧。”

王赦也慢慢从地上坐起来，“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师祖，敢问刚刚的笛声是...”“她不知道，你却是知道的，是不是？”昆仑主把目光转向王赦。“是，我知道，但是又有些不解。”“你知道去哪里找答案，对不对？”“我想，我知道。”他们的话烟如织师听不懂半分了，但是她不想让自己做一个愚蠢的讨厌鬼，只好什么都不问了。“天籁魔笛专克你们家传的心法，我现在教你一套对抗吹笛人的武功。”“多谢前辈。”

天快要亮了，这一晚烟如织在书阁外架起篝火，看着昆仑主给王赦喂招，“再用力一些，不必害怕，你伤不了我。”“是！”他们的交锋就像深海里的暗涌，看起来波澜不惊，其实早已惊涛骇浪。烟如织脸上浮起笑容，因为她想起了父亲，在逃往前的最后日子里，父亲也是这样夜以继日地传授她武艺，因为那是最后的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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