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烟花堪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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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芸能找到迅风，还多亏了一只灵犬，迅风离开浸云潭的时候，顾芸还昏睡着。浸云潭奇寒入骨，他为了怕她着凉，便将自己的外衣盖在她身上，灵犬凭着这件衣服上的气味找到了他。

也是多亏了他的这份善意，终究救他一命。

“从今天起，迅风就死了，你的命此后是我的，你可明白了？”这是顾芸找到他的时候讲的话。

可是被阮谷生救活的迅风对顾芸却毫无感激之情，他甚至恨顾芸让他变成了一个废人。“只要我有半点力气，就会自尽，你不必白费心思。”几个月里他对顾芸都是这样的冷言冷语。

迅风是那样一个高傲的人，当然会拒绝接受易容，“我就是这个样子，到死也不变。你要是逼我，我就去死！”压抑太久的顾芸终于忍不住一巴掌狠狠打在他脸上，当初躲得过顾芸千万毒针的迅风现在连这么一个简单的巴掌也躲不过了。

顾芸颤抖着身子，流下泪来，“在这个江湖里，死是最容易不过的事情，你不必靠死来表演你的勇敢！我也不想救你，可我想救我的孩子，是我们带他来这个世上，我们现在就只知道拿他来陪葬吗？”

“你...你在说些什么？”迅风冷漠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顾芸缓缓解开衣带，她的小腹已经显形，若不是一直那样藏着，早被看出来了。“我有了四个月的身孕了，你懂了吗？”现在的顾芸比少女更有坚韧的力量，她即将是一个母亲了。

迅风终于明白了顾芸做的一切，也慢慢开始配合他们了，他是一个很有决心的人，一旦决定做什么就会很努力。不到两个月，他的身体很快恢复到行动自如，面貌也已经大改，但阮谷生断言他最多可以再活五年，没有想到他最后活了整整十三年。

迅风原本姓徐，但对自己的家世却只字不提，顾芸只好编造迅风的身世来历。那一年中秋灯会，他们在灯市邂逅的故事，连烟如织小时候都听过，只是她不知道那是顾芸自己排练的罢了。

“今晚我在南市的最高的那根旗柱那里等你，你要按时在那里偶遇我，知道吗。”迅风没有答话，他大约不理解，即使是一场戏，也是这个少女对自己想象中的浪漫唯一的成全了。顾芸答应迅风，只要孩子顺利出生，身世不被怀疑，她将任他来去，这是一场交易。

但是迅风不善于演戏，她给他安排的马车仆人也没有派上用场，要迅风去假装一个人真的太难了，他永远没有表情，更不会说谎，顾芸给自己找了一个极差的搭档呢。

果然，迅风到了时间还没有出现，顾芸等了一阵，只好慢慢离开喧闹的南市，缓缓走到韩江边，她微微隆起的腹部在隐隐痛着，好像孩子也在替她委屈。有人跟着她，跟了很久，顾芸瞥了一眼，大概是个小偷，她虽然不舒服，也还不至于对付不了这样一个小偷。顾芸运力到指尖，他若敢碰她，定叫他疼倒在地。小偷的手还没有碰到顾芸的玉佩，就已经被他身后的人拽住。那个人面无表情，目光锐利，小偷被他看得心里毛，用尽力气想撞开他逃走，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凶神恶煞的人，如此不堪一撞，摔倒在地上。小偷立刻涨了气焰，“你拍爷干嘛，爷没功夫施舍你！”

顾芸见迅风被人撞倒在地，心下一惊，他的眼中写满了让人心寒的恨意。顾芸把迅风扶起来，“你可有受伤，如果不舒服，就先回去休息吧。”远处有人朝这边走来，顾芸一愣，正是她认识的人。“不碍事，只是摔了一跤，在下体弱，让姑娘见笑了。”这简直不是迅风说的出来的话。“芸儿，你在这里干什么，这又是谁。”顾芸的熟人走了过来，挽住她的手很是亲昵的样子。“这...这是...”“在下徐丞，家住关外，途径贵地，赶上这么热闹的节日就想看看灯。”“那你可走错了，南市在那边呢！”顾芸的伙伴娇笑道。“好了好了，你们先走吧，我同徐公子，慢慢过去。”顾芸害怕再不打这些人，迅风迟早要露馅。

“吓死我了。”顾芸待玩伴走远，倚住湖边的栏杆，停了下来。“我刚刚说的不对吗？”“就是太对了，才吓到我！”顾芸转脸一笑，迅风从来没有看见顾芸这样笑过，他认识的顾芸已经是一个严肃谨慎的人，一个坚定执着的人，他不知道她是从一个爱笑的少女迅长大起来的。“你刚刚，在想什么？我是说，那个人撞到你之后。”顾芸和迅风一同缓缓走着，他落后她一点，玩着手中的折扇，若在以前，他手里的玩具只有那把没有柄和剑鞘的短剑“闪电”。“我在想，若是三个月前，他已经死了。”“我知道你受到了屈辱，但是...”“你不知道，你怎会知道！”迅风停下来，望着江水，“六岁那年，我全家被仇人灭门，我娘把我藏在一个深口花瓶里，才躲过一劫，一家人十数口，全都惨死！我娘当时还有三个月的身孕。”

“啊！”顾芸咬住嘴唇，她仿佛看见了那幕惨剧。“主上救我之后，教我一切本领，从此我誓，再不要做一个乞怜之人，再不要做任人宰割之人。”他的手捏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顾芸近去握住他的手，“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迅风侧过头来，“对不起你拼命救我，还是对不起你拼命想保住这个孩子？”“我不知道你有这样的身世，也不知道你有这样的心愿，现在你武功都失去了。”

“武功失去了，就会成为一个无用之人吗？起码，我对你，还是有用的，不是么？”迅风竟然微微笑了，他以往冷峻分明的轮廓已经不见，现在是一个苍白但是厚重的人。

顾芸忽然觉得，今日她真的邂逅了一个关外来的徐公子，是一个以往并不认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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